“一周”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裴特助就听对方问:
“一天怎么样?”
“……”
“不说话,意思是太久了?”
“……”他哪敢开口。
他们家老板是有点体贴,但,好像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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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一共三层,两层在上面,下面还有一层地下室,傅先生让我明天就把光线最好的那一间屋子给您收拾出来,就当做您在家里的画室。”
在傅宅做事的周姨大约五十岁左右,面容和蔼,见洛诗是披着傅予深外套进来的,猜到大概是淋了些雨,所以也没带她去屋子里参观。
推开主卧大门,周姨在衣帽间里翻找了一下,装潢冷淡至极的屋子里自然没有任何女性用品,周姨只能取了一套傅予深的睡衣给她。
“今天傅先生吩咐得匆忙,您的随身物品也还没取回来,就先将就着穿一下——您不介意吧?”
洛诗瞥了一眼主卧的大床。
待会儿连床都要睡他的,还在乎一件衣服吗。
“不介意。”
周姨留下洗漱用品后便退出了房间。
阖上大门,屋子里瞬间静了下来,独处的这一刻洛诗才稍稍有了些真实感。
她准备结婚了。
从今晚开始,要和傅予深住在同一个屋子里,睡在同一张床上。
洛诗没有着急进去洗澡,而是在卧室里缓缓走动,打量着这里的每一处细节。
这是他最私密的领域,也是清晰反应着主人性格的地方。
线条简洁的柔性灯带环绕一周,将深黑主色调的房间映亮几分,唯一柔软的是摆在视觉中心的床,其余一切线条都冰冷、利落,工业化的美感充斥着整个房间。
和洛诗自己那凌乱中自带有序的卧室,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打开淋浴间的热水,置身于雾气缭绕中,独属于傅予深的气息更是无处不在。
沐浴露的香味,洗发水的香味糅杂在一起,简直就像浸泡在他的身体里,无孔不入的侵蚀着她的感官。
明明身处水中,洛诗却仿佛快要脱水的鱼一般大口喘.息。
匆忙洗漱完毕。
洛诗走出淋浴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头至足尖,白皙肌肤透出淡淡的薄樱色,像是上好宣纸晕开的胭脂。
……明明没有一个人在,她到底在紧张什么。
咚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吓了洛诗一大跳,莫名像是在做什么不齿之事被人抓了个正着,洛诗好半天才过去开门。
“……怎么了?”
周姨笑眯眯道:“给您送随身物品的助理回来了,还有您的一位客人到访。”
出去后才发现,周姨指的客人是思琦。
“老板——”
思琦见到她的第一眼,便像是洛诗受了莫大冤屈似的扑了过来,满怀担忧地抓住她的手道:
“画廊有什么资金周转不灵的地方,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大不了年终奖我们都不要了,老板,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洛诗被这番说辞弄得云里雾里,又听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思琦是误会了。
“我没被人包养,”洛诗哭笑不得,“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人吗?放心好了,画廊还有钱,你的年终奖也不会少的。”
思琦情绪稍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
“还好还好……那老板,您真是自愿的?怎么这么突然就……搬来和别人同居?”
一群陌生人上门说要替洛诗收拾东西的时候,思琦吓了一大跳。
尽管在微信上跟洛诗确认过,但她听那些人一口一个傅先生,又说什么搬回傅先生的家里,思琦还是觉得格外不真实。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恋爱的流程啊。
“不是同居,是结婚。”
洛诗的冷淡叙述换来了思琦的惊掉下巴。
半响,她回过神来,似乎领悟了什么:
“我懂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商业联姻是吧!有合约那种!按照小说里的套路,你们素不相识,被一纸合约拴在一起,被迫维系这无爱的婚姻,这时候会出现分支,有日久生情路线和白月光归来路线……”
饱读言情的思琦思维发散得老远,洛诗无奈扶额,下意识道:
“首先,我跟他不是素不相识,其次,我们不是无……”
话到此处突然停滞。
“不是无爱?”思琦兴致勃勃,“那就是闪婚咯?因为游轮上那次见面?”
洛诗的思绪却被这几个字眼搅浑。
如果不是无爱的婚姻,那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又要以什么样的界限来划分?
她不擅长逻辑思维,想了半刻便放弃,含糊应付了一番,推说天太晚回去不安全,让人送思琦先回去。
等她再上楼回到寂静无声的房间,那一团糟乱的思绪又浮了上来。
她记起傅予深当年是京海市的高考状元,理科数学实打实的满分,他应该是很擅长逻辑思维的那一类人。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冲动行事吧?他的每一步决策,应该,都是经过严密的逻辑推理,经过缜密思考才得出的结论。
包括这场过于冲动的婚姻。
压在心头的负担轻了几分,洛诗拖着半干的湿发上床。
屋子里的灯熄了大半,她钻进被子里,更为私人的气息和触感紧密包围着她,像是被一个柔软安全的怀抱环绕。
月色在窗边漾开。
洛诗小心翼翼地、略显心虚地抱住被子,绵长的呼吸拉长几分,任由这味道顺着鼻息填满胸腔,填满那些异乡无处着落的噩梦。
旧日情绪像是抓住了合适的土壤,在夜晚里隐秘疯长。
洛诗突然很想给傅予深打电话。
她明白这是自己的病症又犯了。
就像多年前那样,母亲去世后,她一整夜一整夜的失眠,情绪变得极其糟糕,焦虑令她很难静下心来,甚至无法沉浸地完成一幅画作。
每当这时,她满脑子都是傅予深,想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想知道他何时才会回来,如果醒来时见不到他的身影,她会像一个小孩子似的对着电话那头的傅予深痛哭。
情绪无法由自己主宰的感觉很糟。
尤其是当洛诗回过神来发现,现在的自己竟然也已经拨通了傅予深的电话。
“——怎么了?”
对面接通的速度快得不容许洛诗挂断。
他的视线停留在洛诗润湿的发梢,眉头很轻的蹙了下。
“为什么不吹干再睡?”
竟然还是视频通话!
血色很淡的唇动了动,洛诗脑子空白,顺着他的话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懒。”
她头发浓密且长,每一次洗头吹干,都像是美丽的酷刑。
傅予深在她身边时,这项工作一向是他来完成,没有他在身边,洛诗便时常半干着便睡了。
傅予深沉默数秒,也不知是想说她娇气还是别的,过了会儿才道:
“去吹干,别把我枕头弄湿。”
弄湿又怎样,他的枕头又不是纸糊的。
她含糊嗯了几声,假装应下,对面的傅予深却似乎知道她想做什么似的,命令道:
“不许挂,把手机放一边,我看着你吹。”
“……”
到底是多不信任她。
洛诗认命地掀被下床,慢吞吞地穿鞋,挪到洗漱池旁,找一个合适的位置摆放手机。
那位置稍有些滑,洛诗摆弄了半天也放不稳,她本就不算有耐心的人,弄了一会儿就不太高兴地翘起唇。
傅予深原本毫无旖念,只觉得她每次都这样半湿着头发睡迟早风湿,必须压着她吹干再睡。
谁料这边翻看文件,不经意扫过一眼,正好瞧见她身上穿的衣服。
是他穿过的睡衣。
真丝质地的面料对女孩来说稍显宽大,她抬起手,袖子便顺着她藕白的手臂滑落,隔着屏幕似乎都能感受到肌肤细腻的肌理。
领口处也是空荡荡的,牛奶白的一片,白得柔软而晃眼。
理性提醒他该挪开眼。
然而夜色深沉,燥意与欲望于黑暗处滋生,他深邃幽暗的视线一错不错地看着女孩摆放好手机,插好电源,手指穿插过乌黑长发,葱白的手指与发色对比鲜明,令他很自然的,就联想起被这双手牵动着的触感。
“好了吗?”
视频里,传来女孩清冽的嗓音,她拢起发尾凑近了镜头,身上的甜香仿佛能穿透屏幕触及鼻尖。
“已经干了,你看清楚了吗?”
喉结滑动,他枕着銥嬅椅背,微仰着头,不自然的吞咽了一下。
“……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