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陈勉看她一眼,又飞快把眼神聚焦在练习册上:“怎么了?”
“上次你说会给我你课后班的习题,可以给我吗?”
“明天吧。”
“好,谢谢了。”
陈勉反倒瞟她一眼:“不客气。”
第二天,陈勉果然给了她习题。不仅给了,上面所有的解题步骤和难点,他都写得清清楚楚。
成欣然拿着这篇题,收获不小,但她心情有些微妙,高兴不起来。
“谢谢班长。”
“不客气。”
两个人的对话好像复制粘贴。
中午大课间,成欣然跟吴静媛上厕所回来,她的桌上多了瓶宝矿力水特,瓶身上贴着张粉色便利贴。成欣然凑近看了眼,搁陈勉那边去了,低头开始写作文。
吴静媛看了眼那瓶宝矿力水特,上面还用黑色马克笔画了个桃心,故意问:“你怎么不高兴了?”
“我怎么可能高兴,”成欣然低头用尺子画线,“成天就知道送陈勉,也不知道贿赂一下他身边受苦受累的同学。”
“你又没什么用,还不如贿赂你后桌。”吴静媛指着祝一松的桌子。他俩中午一块又踢球去了。
“也对。我想喝水我自己可以买。”成欣然笑得龇牙咧嘴。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
下午第一节课,陈勉还是踩着铃进来,他看见桌子上的水,又看了眼成欣然。成欣然正和诸颜对完形填空,表情挺严肃。
陈勉坐回座位上,把便利贴撕下来,折好了扔桌洞里。然后打开瓶子灌了大半瓶,他刚好需要运动饮料补充体力。
成欣然眼神扫过他,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只觉得被细细扎了几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低头继续和诸颜讨论。
后面的时间,两个人再也不讲话,是一句也不说。更多的时间成欣然都把头扭向另一边,请教宇文桥,或是跟祝一松、诸颜讲话。
时间久了,周围同学也知道他们关系非常一般,习惯了两个人的各自为盈。
随着大家逐渐进入毕业班的状态,学习强度也上了一个等级。
成欣然跟着宇文桥他们混,长进了不少,经常能够看到成欣然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去找老师答疑的身影。
她跟陈勉虽然几乎零交流了,但两个人练就了一种奇特的默契,不要言语,甚至连眼神都不需要,就能知道知道对方的意图。比如陈勉微微一倾身,成欣然就知道他要从她这边跨过去还是要弯腰系鞋带。
祝一松就觉得邪了门了:“您二位是靠气溶胶交流的吗?”
实际上陈勉知道,有时候成欣然会竖着耳朵听他和祝一松他们讨论问题。
偶尔也偷听其他的,譬如放学去哪儿,晚上怎么吃,周末下了课去不去打游戏这种。但他无所谓,愿意听听去。
成欣然依然没钱上辅导班,赵新萍也没有多余的钱给她上课。她还是把问题攒着,平时问同学,周末找冯异问。
不过她也有了些技巧,周末把冯异约到商场冰场的长凳旁,或者是西西弗斯书店里,冯异有更集中的时间为她答疑。
结束后她再请冯异喝一杯奶茶或是柠檬汁,这样她也不算白嫖人家的时间。
成欣然学习的劲头很足,像是下注进了赌局一样,一定得赢过谁。
赢过谁呢?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赢。
成欣然终于把握住了邵老师给的机会,她把自己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价值彻底发挥出来了。
马上就要期中考试,考试前,邵老师找成欣然单独谈了一次话。
“怎么样,坐在那么多益友旁边,是不是获益匪浅?”
“是,谢谢邵老师的安排。”
成欣然虽然跟陈勉相处一般,但她打心眼里感谢邵老师的这个主意。
“欣然,你是我见过特别努力的孩子,但你也知道,去年我们高中部的线是630。这次期中是个很好的机会,看看到了什么程度,再加把劲。”
“好,我会努力的邵老师。”
“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就跟老师说,我总归是你的老师。”邵老师翻过家庭情况表,她们家的情况,他大概知晓。
简简单单一句客套,听得成欣然心里泛酸:“没有困难,谢谢老师。”
“嗯,那你去吧,把这个给你同桌带过去。”
邵老师递给她一个B5本子,她认出来了,是陈勉的习题本。
习题本的牌子是leuchtturm,灰蓝色皮面的,她上网查过,这个大小要将近三百块。成欣然估摸自己这辈子也用不上三百块钱的本子。
回教室的路上,成欣然忍不住翻开了习题本。
第一页写着9月1日,这才半个学期,已经用了三分之二。陈勉的自己依然龙飞凤舞,像是赶时间写得似的。但所有题目都被罗列出来,还有可能的解题方法,一二三四,都记录的很详细。
最边上是邵老师给他写的阶段总结和做题思路。可见老师对他的上心程度。
也是。成欣然承认,她要是老师,有这么个德智体美全都拔尖的学生当排头兵,她也上心。
成欣然回到教室里,陈勉和几个成绩不错的学生围着化学老师答疑,讨论得很激烈,陈勉一直没出声,但笔头在一旁狂记。
他没抬头,错身给成欣然让出位置。成欣然从他身旁擦过去。
她将习题本放在陈勉的桌子上,看着讲台前的那些同学。她突然想起那句很俗的话,比你优秀的人,往往比你还努力。
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了,成欣然史无前例地考了21名。总分615。
研究了一下班级排名,前十七名进了630。
她心里小小的雀跃,终于摆脱了中下游的位置。下次再努把力,感觉杀进本部也不是遥不可及的。
她偷偷瞄了眼陈勉的,但这人把成绩捂得死紧,不是一般的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