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觉心底有根羽毛在轻轻刮蹭着,想了想,又说:“真、真有这样严重?”
“是我唬你的。”男人苦笑了下,“哪里就能病死了,不过是老毛病,躺个几日,再喝几副汤药,总会好的。只是往年都有母后在旁叮嘱,我也好得快些,如今她——”
他说到一半,捂着胸口猛烈咳起来。
云朵急忙接过他手里快握不住的杯子,另一只手去扶住快要呕出来的人,犹豫了会儿,手伸到他背后,轻轻拍着男人的背。
沈誉顺势将大半身子都靠在她身上,咳声慢慢止住。
“我去给你再倒些水来...”见他气息渐渐平稳,云朵忍不住往后退了退想起身。
男人又咳了两声,将下巴也搁在她肩头,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我不想喝水,就这样歇一歇,用不了多久就好了。”
云朵只得僵着上半身,任他伏在自己身上。
两人坐在床头,看起来就像是拥在一起。
又过了会儿,沈誉再度开口:“今日就这样耽误了你大半日,想来现在回去,店里也该关门了。”
他说话时的气息一点点洒在耳尖,带起阵阵痒。
云朵不自觉地偏了偏脑袋,闷闷地嗯了声。
男人接着自说自话,“原本打算送你回去的,若时间赶得上,还想再吃一碗你做的碧粳粥,许久没尝过了,实在馋得紧...”
他说及此处轻叹一声,“只可惜我这病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才能得享口福。”
他说的碧粳粥是云朵店里在卖的一种。
因其价格贵,平日里卖得不好,也就不常做。沈誉之前倒是常在店里点,自身份曝露后,云朵便再没做过那碗粥。
如今忽然提起来,她就算再笨,也该明白男人这不过是趁着病想从她这讨些好处。
思此此处,云朵一把将男人推开,站起身将碗放在桌上,两条细眉微蹙,没好气道:“大王若想吃,只管找下人来,任凭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到,更何况几口清粥小菜。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沈誉只觉怀里空荡荡的,有些发冷。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说:“许是我肚子太饿,这才想起来了。你既有事要回,我也不好再留你,我已吩咐了小梅,她自会安排好人将你送回去。”
他脱力地靠回床头,缓了缓,有些气喘道:“我没什么力气,只怕连站起也不能,就不送你了。”
说罢便侧过脸朝着里面,眯着眼假寐起来。
他闭着眼,只能靠耳朵去听屋里的动静。
床边的人似乎站了会儿,很快便恢复了宁静。
没听见脚步声,男人嘴角微微扬起个不明显的弧度,又慢慢睁开眼。
房中除了她再无别人。
笑意僵在嘴角,沈誉一双墨色眸子怔怔盯着面前空掉的凳子,半晌才失落地收回目光。
有丫鬟端了药进来,浓烈的苦味很快就将那人隐约残留的余香淹没。
沈誉别过脸,冷冷道:“拿走。”
丫鬟胆怯地往后退了半步,又畏畏缩缩道:“太后娘娘叮嘱奴婢,得亲眼见大王将药喝了才...”
床上的男人才抬起手,丫鬟便噤了声,连捧碗的手也止不住抖起来。
沈誉并未有其他动作,只是躺下去,再将被子拉起来,蒙住头睡了。
他睡得极不安稳,时冷时热的,又常常被梦魇住,惊醒时已是下午了。
浑身都被汗沁透,实在难受得厉害,便让人备了热水沐浴。
沈誉坐在浴桶里,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
冬日天黑得早,窗外连夕阳的余晖也没看见,只有斑驳的竹影和黄绿相间的竹叶交融,与青绿石墙上的青苔杂糅在一处。
直到水变凉,沈誉才慢吞吞地起身穿衣裳。
他沐浴时不爱有人服侍,这会儿许是饿得太久,也没力气再唤丫鬟进来,索性自己穿。
只是内衫外裳都混在一堆,随手一翻,就落在地上,沾了他从浴桶里带出的水。待笨拙地再捡起来,已不能再穿了。
窗外有微风吹进来,将他身上仅穿着的一身中衣拂动,勾勒出起伏的曲线。
沈誉松开指尖,将那些准备好的衣衫再次扔回地上。
他眸底似氤氲着浓浓一层雾,久久不散,连带着眉心也被愁绪浸染,跨过地上脏污,径直走向里间的衣柜。
这处不是他的寝宫,自然没带几身换洗衣物,沈誉胡乱翻出来几件扔,正打算自己换,一转身,却看见云朵站在隔断旁。
他身形一顿:“你、你何时来的?”
又立即笑起来补充道:“怎么走路也没声儿。”
云朵收回目光,将手中食盒放在桌上,又转身去将敞开的窗户关上,再走回来。
男人还呆愣地站在原地,只一双眼睛黏在她身上。
她抿了抿唇,终是走到男人面前,从他手中接过那堆乱七八糟的衣物,一件一件捋出来,瞧了会儿,又转身去衣柜里翻出件袄子。
沈誉摸了摸鼻子道:“这样穿起来是不是略厚了些,动作间诸多不便。”
云朵抬眼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