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谟手一顿,拍拍她白嫩的脚背,“真想知道?”
“想!”
他面色有些犹豫。
阮梢佯装生气,作势要把脚回来,不给他按。
这种感觉真微妙,撒娇?耍脾气?她仗着赵谟惯着她,多年未曾有过的耍起性子。
赵谟似乎是真的在考虑,他面色沉静,空了足足几分钟,后来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再次抬起她的腿。
缓缓道:“想听故事,那我给你讲。”
时间一下回到八年前,彼时他还是野生动物与自然保护区管理专业的毕业生,初出茅庐。
被分配的保护区有些穷,他从西北考出去,又再次回到家乡。
带他的师傅是个硬实壮硕的中年男人,师傅说:干这一行不把体力搞上来,你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保护动物?
怎么面对穷凶极恶的偷猎者和走私犯?
小队的副队长是一位爽朗的女士,长相英气漂亮,他师傅追了三年才追上的女中豪杰。
他们这个队伍只有他是初出茅庐的雏鸡,其余的人最少都要四十岁了,听说是这差事又苦又难,没人愿意来,呆在办公室里制定保护计划,开发利用资源、经营管理显然更轻松。
但是脏活累活总要有人干,毫无背景的赵谟自然就被分配到了人人避之不及的保护巡逻小队。
猎隼——大型鸟类,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每年9月从北迁南,途径食物丰盛的青省,于是,青省西部便吸引了大量的偷猎者和走私犯。
这样一类群体由少数本地人和大量的中东中间商构成,本地人对法律或许还有所忌惮,只负责引路带头的工作,而真正实施暴力行为的却是这些异国的走私犯。
取证、拘捕都存在种种困难,所以他们才这么肆无忌惮。
阮梢听得入神,她以前只听说过可可西里的藏羚羊保护队,被称为藏羚羊的保护神,当时的纪录片在电视台循环播放,电影《可可西里》家喻户晓,索南达杰几乎变成她童年最敬佩的人。
这是一份英雄的职业。
她面露崇拜:“真的和电影里演的一样吗?你们会拿着枪和偷猎者周旋?”
赵谟点头,但其实现实比电影里更夸张,他们面临的不只是狡诈凶狠的偷猎者,同时还有阴晴不定的天气和神出鬼没的猛兽野狼。
赵谟现在都还记得那两个中东的走私犯,他们穿成国人的模样,毛衣、西装,但是过于立体夸张的面孔和异色的瞳孔却又无疑能暴露出来他们的中东特征。
特意学过的汉语,标准的只有打招呼和“买货”,
那些即将被中外盗捕者走私出国的猎隼,为了不让其叫唤、移动,它们被缝上眼睛,并被白布裹紧翅膀,然后走私到有需求的中东国家。
最高的价格顶到了十万美金,在那个年代就是天文数字。
而他们一趟下来,少说也要几十只。
一本万利。
也怪不得他们会和政府唱反调,拼了命也要把猎隼带出境。
“好可怜的猎隼。”阮梢道。
赵谟道:“所以后来我就不干了,靠那几年学出来的手艺开了修车铺。”
“你的工作还教修车吗?”
“荒原上任何突发事件都要自己处理,光是修车一年我就能修一百次,小修八十次大修二十次。”
赵谟手指摩挲着阮梢的脚腕:“按摩也是那时学会的,抽筋骨折都是常事,没有医生,要自己来。”
说到医生两字,他神情恍惚,恍然间又回到了那个血淋淋的深夜,如父亲般的师傅挡在自己身前阻挡了来自偷猎者冰冷的子弹。
还没等送到医院,人就走了。
其实也根本送不到医院,佛西草原深处离最近的县城要两百公里,天亮了他们都出不去。
那是把霰弹枪,近距离打中,几十发碎片入体,有医生也救不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