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殊虞长大后看懂的事情多了,才明白他荒废的钢琴课不是爸妈的疏忽,而是为了前途的蓄谋,叶家正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现在的他在长辈父母面前虚伪、乖巧又懂事,是从不叫人操心的接班人。
如果他将这个形象延续到叶纾愚面前,一定能留给她一个好印象,只是他不愿意。
他想剥开自己的心给她看。
你瞧,这里因为你离开被掏空,从而腐烂。
我很想你。
八年前的一幕幕清晰地再现着,看见最后一节课上完叶纾愚被妈妈牵着离开他的家,他们甚至没来得及道别。
谢殊虞猛地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打开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他道的晚安,顺手发了一个[早],他起床洗漱。
叶纾愚知道他是谁后,对他的反感弱了几分,面对平时的“骚扰”也会回复。
只是对于他的邀约,一个月来四五次都百般推辞,她的理由也很充分,马上大四,要准备实习和毕设。
谢殊虞比她小一届,自然不知道是真是假,没有步步紧逼,却从没放弃计划着下次以什么由头才能约她出来。
他想到了苏宛女士。
前几天他就跟苏宛说起了叶纾愚,电话那头表现得非常开心,让他有空可以带姑娘回家坐坐,这周末她会在家。
谢殊虞嘴角扬起,拨通了电话。
那头似乎才是被电话吵醒,声音朦朦胧胧的。
“喂…”
听见这娇软的一声,他低头看了看晨勃支起的帐篷,喉结滚动。
“那个…”声音是他陌生的哑,“我妈想请你去家里坐坐。”
电话里沉默了许久,才说:
“好。”
“那我等下过来接你。”
“嗯。”
死丫头,对他是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他捏了捏手机,准备洗头吹个发型。
叶纾愚不是不懂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上一辈的恩怨她大概清楚,只是自己无法拒绝那个对她无比亲热又带着母性的温柔乡。
她下电梯时,看见他已经在大堂里坐着等她了。
他笑着朝他走来,今天的头发很蓬松,穿着黑色T恤和休闲裤,就连手腕上的表也是黑的,配上那张脸就是没人能拒绝的青春男大。看着对面穿着浅绿色连衣裙散着微卷发的人,那笑容更加灿烂。
在车上他问她:“实习找好了吗?”
“嗯。”
“去新维?”
那天过后他托人查过叶纾愚的背景,知道她家庭发生了变故,也知道了她和宋之昀大概是什么关系。
叶纾愚有些心虚,没有注意他为什么会提到新维。
“不是,我收到了明达的offer。”
谢殊虞面色一沉,明达是傅家的产业。
“你跟傅渊很熟?”
“不是因为他,”她转过脸望向他开车的侧颜,“我给明达投了简历,傅渊看到了来找我我才知道是他家的。”
阴霾散去些许,他趁红灯转过身与她对视。
“傅渊不会有真心的,他知道自己迟早要联姻,追你玩玩呢。”
“那你呢?”
“……”
“我不一样,我是真心喜欢你,想让你做我女朋友。”
他自认眼里满是真诚,希望她能读出来。
“他没有在追我。”叶纾愚转过身没有再看他。
不急,他心想,等见了苏宛再说。
到了记忆中那幢别墅,门前,她有些踟蹰,突然一只手钻进她的,轻轻捏了捏,然后带着她往大门走去。
她使了力却没挣开,由他牵着进了门。
“我去叫我妈。”
他说着放开手,示意她随意,跨步上了楼。
叶纾愚脚不听使唤地走向了一楼那间琴房,推开门还是那时的样子,看着有人定期打扫,钢琴前却不像近期被光顾过的样子,琴凳已经堆满了书。
眼前出现林声温婉的侧影,她陶醉地抚动着琴键,一如她每次为演奏会选拔练习时那样,在钢琴前的她才是属于她自己的,而不是在工厂里没日没夜工作的她,更不是现在躺在墓碑后的一抔土。
一只大手抚上她的半边脸,大拇指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她猛然转过身,近在咫尺是那张此时不带一点攻击性的好看的脸。
她扭开脸想掩饰自己已经暴露的脆弱,谢殊虞却一把抱住了她,轻轻拍抚她的后背。
她没有推开,也没有给出回应,只闻着着他身上的淡淡青柑香。
这股味道似乎很能让她平静。
情绪安稳下来,她在他胸前小力推了两把,他 却把她抱得更紧,手臂绕在她身后往自己胸前挤,将头埋进她的颈窝,不着痕迹地嗅着。
“不要推开我好吗。”
闷闷的声音从她脖颈处传来。
“你放开我,我就答应你。”
叶纾愚只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用尽力气从嗓子眼挤出这句话。
他马上放开了,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转身时身体僵在原地。
“苏阿姨…好…好久不见。”
“妈,你终于下来了。”
谢殊虞眼神明亮,像小孩的愿望得到满足,身侧的手想要去牵她,被她灵活躲开了。
苏宛一脸心知肚明,却只当没看到一样,笑着招呼叶纾愚去跟前,拉过她的双手。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阿姨自从分别后没见过你,每天都在惋惜怎么生的不是女儿。”
一起在沙发上坐下,苏宛娇嗔地剜了一眼儿子。
“这不是又见到了吗,我可以经常来看您的。”
谢殊虞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自己站在沙发边根本插不上话,总算找准机会。
“妈,你让他给你当儿媳不就能天天见了。”
叶纾愚的表情僵了僵,苏宛看了她一眼,又朝儿子飞去眼刀。
“什么儿媳不儿媳,人家这么漂亮你可配不上,就想让纾愚给我当女儿,是吧纾愚?”
叶纾愚这才自然起来,遂微笑着继续回应她的关心。
谢殊虞不以为然,想到在琴房的场景,他只觉心情舒畅,独自去了一楼露台,背靠着围栏,眼睛直勾勾盯着害羞和苏宛聊着天的那张脸,一切都是那么生动,像做梦一样。
叶纾愚偶尔会抬头往他这边瞟来,每次对上他那看猎物的眼神,又马上移开。
他勾起嘴角。
谢殊虞觉得那是羞涩,叶纾愚知道那是无助。
无助她一个社恐无法应付那么长时间的独处,更无助她求助于他时收到的是那样虎视眈眈的回应。
推脱说自己晚上有约,苏宛才没有强留她在家吃晚饭。
谢殊虞心情似乎很好,车上放的音乐都是轻快卦。
一直送她进电梯,他才转身回去,如果身后有尾巴恐怕此刻已经摇上天了。
回公寓后还是难以相信今天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动作还是磨不过自己的意志,去洗澡前给叶纾愚发了一条消息。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