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堡惨烈的一役惊动了朝廷,魔教教主技惊四座的实力在生还者的口中流传开去,不乏添油加醋。最夸张的一个版本是,魔教教主异变成了一头百尺高的怪物,如虎似龙,一张血盘大口把雷家军数百名士兵吞进肚子里。
朝廷忌惮魔教的实力,一直按兵不动,只是加紧派探子侦测魔教的状况。那些因傲影死亡而脱离魔教控制的嘍囉门派亦害怕被秋后算账,纷纷主动归顺,当然也不是每一个也被接纳,大部份也因为先前跟雷家军勾结,或是被小丘认定是「坏人」,被处以极刑;一直忠于小丘的朱雀堂教眾也不好受,小丘的无情和压倒性的力量教他们又敬又怕,每遇到不能苟同之事却连进諫也不敢,那是当然的,连作为最亲密的妘晓荧也无法左右小丘下的决定,更何况他们这些小角色。
待魔教的人手调动稳定下来,小丘突然命令妘晓荧代他打理总坛一切,自己则开始了闭关修炼,不问世事。自此之后,教主的房间便变成生人勿近的地方,只有侍从依时送上三餐膳食,甚至连妘晓荧也要事求见,也被拒之门外。
小丘的武功已到了独步天下的程度,所以教眾们也摸不清他闭关修炼的原因,亦不敢偷窃他的训练的成果。但是随着从教主寝室洩出的真气越来越强,坚硬的铁门看似快抵受不出满溢出来的狂暴力量,他们便知道小丘的功力一日千里,彷彿弹指之间便可以毁灭世界。
「圣女大人,朝廷又派使者来送上厚礼,希望和我教结盟。」杨友山递上了书信。
「已经第四封了。」妘晓荧道:「似乎是近日乱军猖獗,朝廷怕我们乘机发难,才急于安抚我们。」
「那……我们应该怎样办?」
「退回去吧!你也知道教主对朝廷恨之入骨,一定不会接纳的。还有,以后遇到这种事,不用请示我,直接把使者赶走吧!不然恐怕教主会怀疑你有异心。」
「是……不过还有一件事,傲影大人的后事……」
妘晓荧抽了口凉气,这个难题也困扰她多时。之前为免傲影死亡的消息外洩给敌人知道,傲影一直没有出殯,但眼下小丘已正式稳坐教主之位,教中的内部隐忧已然解除,理应一尽孝道,但小丘偏偏不允许别人碰傲影的棺木分毫,寧愿天天与他共处一室。
妘晓荧说:「或许教主是自幼没见过生父,想多陪他一会吧!」
「我怕事情没那么简单。」杨友山轻声道:「有一次,我在深夜经过教主的房间前,我隐约听到了一些声音,于是我用心去聆听,发现教主竟在自言自语,说什么『父亲,我一定会杀尽天下坏人』、『我要这些渣滓承受你的痛苦』,我怕长此下去,教主会精神失常。」
妘晓荧不敢轻视这问题,因为小丘一旦失控,不但魔教,整个国家甚至天下苍生也会受到波及,便道:「今晚由我亲自送饭给他,顺便尝试开解他。」
这顿饭由妘晓荧亲手烹调,她犹记得上次烧菜的时候是十多年前,她从米店偷了半斗大米,才炊起了烟,便被追来的店主找到,幸然傲影及时出现救了她。自此之后,她便跟随傲影左右,衣食都是由其他教眾负责。那时候,傲影虽然对每个人的态度也十分冰冷,一句起,两句止,但她却在傲影身上感到无比的温暖,于是她决定奉献一生来偿还傲影的恩情。
妘晓荧依时捧着饭菜来到小丘的寝室门前,几乎两个月没见,她无法预想小丘变成了什么模样,对她的态度又会有什么转变,门外的青龙白虎彷彿成了小丘监视来者的线眼,令她倍感压力,举手敲门时又再犹豫起来。
突然,铁门竟自动往两边打开,从室内射出的火光逐渐变阔,打在妘晓荧错愕的脸庞。
「圣女,怎么待在门外迟迟不进来?」小丘坐在椅上,他的体格变得更强壮,低沉的声线更显成熟,苍白的脸色没给人虚弱的感觉,反而隐约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像是久久不见天日的殭尸,随时会露出獠牙,把来者的血吸乾。
「我怕打扰教主修炼……」妘晓荧首次对小丘產生恐惧,难以相信眼前这个感觉极度陌生的人曾跟自己共渡过无数患难,但她还是隐藏着心中的想法,步进了室内。
两股紫气倏地从妘晓荧的两侧掠过,沉重的铁门啪的一声自动盖上了,然后紫气又迅速捲缩回小丘的体内,彷如两头伸缩自如、如幻似魅的宠物。
比起直接作出攻击或破坏,以真气作其他用途需要更高的功力,小丘运用真气的本事又到了另一个境界!
妘晓荧把饭菜放下,视线不自觉射向傲影的棺木,棺木打开了,傲影那令人怀念的俊秀脸孔再度出现在她眼前。由于傲影生前功力深厚,死后尸体仍受真气保护,尸体腐化的速度远比一般人慢得多。
但妘晓荧觉得长期打开棺木有欠妥当,便壮起了胆子,问:「教主,你打算何时安葬傲影大人?」
「谁说我要安葬父亲?」小丘扬起了邪恶的笑容,道:「我要带着他陪我到处征战,杀尽所有朝廷中人。」
「你……你说什么?」妘晓荧不禁退后数步。
「有什么值得惊讶?」小丘抚着傲影的脸庞,道:「父亲生前最痛恨那些与他为敌的官兵,我只不过是继承他的遗志,我要把当今皇帝的老子从皇陵挖出来后,让给父亲作为长眠之地。」
妘晓荧意料不到小丘的野心竟然膨胀到这种地步,已经远远超乎了傲影创立魔教时的宗旨,但是现在的她已经再没能力去阻止小丘的决定。
小丘的第一个指染的地方是令他有过不快经歷的永春城,在这里他见识了官兵的卑劣、体验了人性的丑恶,令他成为英雄侠士的心路歷程受严重受挫,但他进攻此处的目的只有一个─报仇雪恨。
杀声震天,城内一片混乱,无数尸首躺卧在城楼之上,尸体被乌鸦群无情地嚼食。百姓害怕被牵连,或是闭门不出,或是溜出城池,城内死寂一片,和昔日繁荣的景象大相径庭。
永春城守军的实力远远不及雷家军,亦没有什么出色的将领,所以小丘很快便率眾攻进了位于城郭上的政厅。他不会考究对方是什么人品,但凡是士兵和官员都杀无赦,在他眼前,所有朝廷中人都是同流合污,都是祸害天下的根源。
「马崑,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小丘坐在县令的椅子上,像审判者般不屑地瞧着那个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仇家。妘晓荧等部下则待在侧边,随时候命。
马崑不敢胡乱答话,他知道接下来的一言一行将会影响他的生死,良久,才战战兢兢地道:「教主认为小人还可以效犬马之劳,所以才留小人的狗命。」
「哈哈哈!没错,你的确还有点价值。」小丘说罢,便缓缓步向马崑。
马崑松了一口气,冷不防突然被小丘擒住了右臂,后者道:「供给我发洩的价值!」
「这是给洛敏报仇的!」小丘的真气不断侵蚀马崑的皮肉,然后至骨头,教他痛入心脾,回盪在殿堂的惨叫声听到眾人毛骨悚然、惨不忍赌。
小丘刻意减慢真气的输出,以延长马崑痛苦的时间,待右臂完全被侵蚀后,他又以同一方法废掉对方的左臂,同时喝道:「这是给雷翅的!」
双臂尽断,马崑咕嚕咕嚕的口吐鲜血,痛得几欲昏死,小丘再一拳贯穿了他的胸口,把他凌空吊起,暴发的真气如海啸般把这副残躯吞没。
太残忍了!眾人虽然久经战场,杀过不少人,却未见过如此残酷的杀人方式,更无法想像施行这种酷刑的,竟是一个自小生活在和平乡村的十六岁少年,沉重的感觉令他们无法弹半分。
「处理完俘虏,就到下属了。」小丘回眸望着后方,道:「杨友山,你选择自尽?还是由我亲自行刑?」
除了小丘外,眾人皆对他的说话摸不着头脑,包括一脸惘然的当事人杨友山。
杨友山自问对魔教忠心耿耿,多年来有功无过,上次在傲义的威胁下,更是摆出一副寧死不屈的态度,实在想不出自己何罪之有。
但小丘认真的语气、身上散发出的杀气显然道出他并不是开玩笑,杨友山心中一凛,忙跪在地上,道:「傲教主,小人实在不知自己有什么冒犯。」
「我曾经命令你,派人杀尽青龙堂的残党,不然提你的人头来见我。怎么我刚才杀敌的时候,见到有一些青龙堂的人充当官兵。」
「这……」杨友山无言以对,汗流浹背,他虽然对痛恨青龙堂的人胡作非为、背叛傲影,但他们毕竟是受傲义唆使,眼下始作俑者已死,他们亦再没反抗之心,所以杨友山实在不忍心杀光这些有妻有儿的教眾,于是便私底下作出协议,如他们一辈子隐居山林,便放他们一条山路。
殊不知有部份的教徒因为无一技之长,只好到永春城当兵讨一口饭,但最终亦成为小丘的剑下亡魂。
「怎么了?没话好说吧!」小丘冷冷说道:「我念在你多年为本教效力,现在让你自尽,以保全尸。」
杨友山的心凉了下来,他知道叛逆教主,其罪当诛,却没料到是死于自己一念之仁,颤抖的右手拔了匕首,瞄准自己的心脏,好不容易瞌上正在留泪的双眼,痛心地道:「教主,你要保重。」
一眾教徒虽然同情杨友山,却害怕以同罪论,不敢违抗小丘之意,只好低下了头,默默哀悼这位忠义之士。
匕首突然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噹噹的声音,杨友山睁开双目,只见妘晓荧站在自己面前,满脸忧伤地道:「够了,小丘,不要在错下去了,收手吧!」
「你、你敢违抗我的旨意?」小丘怒目相向,头发竖直。
「小丘,你能够变得坚强,我十分欣慰。但是,你已经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小丘悻悻然说道:「我只是继承父亲的遗志,有什么错?」
「傲影大人的志向是拯救天下苍生,只杀该死的人,而不是滥杀无辜。」
「我处死杨友山只为杀一儆百,违令不从,这种忤逆的教徒不该死吗?不杀他的话,谁还会听从我命令?」
「大家只是想阻止你铸成大错!」妘晓荧理直气壮地道:「难道所有犯过错的人都要死吗?那些教眾只不过是被人利用、那些士兵只不过是为势所迫,难道就不可以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吗?你以前不是宣扬要原谅别人的过错吗?」
「够了!别说了!」小丘抚着胸口,呼吸急促起来,道:「以前我就是太仁慈才会被坏人加害,现在我变聪明了。总之与我为敌的通通都是坏人,都该死!」他剑指妘晓荧,道:「妘晓荧,我现在要以叛教之罪,亲手处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