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将军应该在敌军造好船只之前赶到。同时,从束城赶来这里的援军也该到了。这样,我们的人绝对会比敌军偷袭的人多。”我想了想,觉得韩驰誉这个人,计谋不行,但是带兵行军,鼓舞士气还是可以的。最多再过半日,他就应该到达三仙谷的出口了。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因此道:“刑天,你派个人守在山口,韩将军一到,让他务必小心埋伏。”
“是。”刑天转身吩咐了几声,又道:“如果援军和韩将军都赶不及呢?”
“那就只能速战速决了。”我看了一下四周,道:“而且,不管能不能有援军,我们都不可恋战。”
“明白。就是杀一个够本,宰两个有赚。”刑天握紧了拳头,那表情不像是紧张,更像是兴奋和激动。
我失笑地看着他,道:“赚到了要赶紧抽身。就算援军不能及时到,也应该就在半路,我们往那个方向撤离,很快就会遇上。”
“那属下下去准备了。”刑天唯一的左手仅仅握住刀柄,转身离去。
“他真的会中计吗?”一直跟在身后的笑青衣突然问。
“一半一半吧。”我笑了笑,道:“他知道我在军中,会更加小心。同时,也会更加疏忽。”
“什么意思?”
“因为他了解我。同时,因为了解,他又不相信我会比他更会用兵。”我随意坐在营帐前,看着来来往往的忙碌的士兵,笑道:“所以,一个闪念之间,就会决定他是否会中计。”
“如果他真的上当了,他的脸色一定会很好看。”笑青衣身子轻飘飘靠在帐篷上,软软的帐篷竟然没有被他靠得凹陷下去。
“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他这次中计了,也不代表我就比他厉害。其实,我确实是不会用兵的。”我摊手看了看,连一个细茧都无,别说军刀,就是菜刀我也没拿过,我怎么敢说自己会用兵?
“可你说得头头是道。”
“我只不过是把所有的可能性想出来,再选出最可能的一种而已。”叹了口气,看周围的士兵忙着把衣服套上树枝。心里是知道的,如果这次侥幸得胜,就不会再有下一次。宗政澄渊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我的当?
在束城,是因为他不知道我在城里。在三仙谷,是偶然,他不知道我会用如此决绝的法子。
如果这一次他再中计,那么以后在战场上,我也就不用再想什么法子了。因为不管用什么,都是无效。
“那么,殇夙鸾呢?”笑青衣浅笑着道,提醒我对方还有一个了不得的角色。
“他?”我嘲笑地想了想,道:“他从不在意人命,也就不会在意输赢。在他眼里,战争无所谓输赢,重要的是他能得到乐趣。我倒觉得,只有让他觉得这边是陷阱,他才会来。”
“不在乎输赢?”
“嗯……”我苦恼地皱了眉,道:“他好像没真正输过,可是也想象不到他有非胜不可的执念。”
“说得好像很明白。”笑青衣走到我身边蹲下,道:“可是,你了解他吗?”
“他?”我微微一愣,细细想过之后,苦笑一下,道:“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很了解他,可他做出的事偏偏总是出人意料。”
笑青衣古怪地笑了笑,突然抬手拍拍我的头,道:“别的事情我不了解,可是这次,不管他是否意识到这里是你的设的陷阱,他都会来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男人。”笑青衣揉了揉我的脑袋,然后起身道:“我睡觉去。”
“什么意思?”他的帐子就在我的旁边,我奇怪地看着他走进去,问一边的清肃。
“就是你该休息了的意思。”清肃温柔地笑了笑,将我拉起押进帐篷。进去后,指了指依旧昏迷的赵田,道:“他?”
我犹豫了一会儿,道:“如果打起来,扔在乱军中吧。”咬了咬牙,“死了再扔进去。”
“好。”清肃点点头,盯着我在躺下,才和衣卧在门口的塌上。
“清肃。”为了防止有情况,并没有熄灭蜡烛。烛火摇动,晃得我睡不着。
“怎么?”
“那天赵田说,我……和宗政澄渊在那山里……”我越说声越小,脸上也越来越热。那天,赵田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幽韵的脸色有点古怪,清肃却十分平静,让我忐忑不已。
低低笑了笑,清肃幽幽道:“你自己的事,需要向人交代吗?”
“清肃的话,需要。”我肯定地说,“我只是一直忘了和你说。”
“最需要交代的人,其实是最不需要交代的。”耳边传来清肃儒雅的笑声,“因为我早就知道。你的事,我都知道。”
“啊?”我一下子翻身坐起,看着清肃阖目的双眼,惊讶地问。
“你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清肃的唇勾了起来,好看极了。
我傻住,这事儿,也能看出来?他的医术会不会太高了些?还是,我哪里表现出来了?
却一时想不出,觉得我的脸又热了起来,只好又呆呆地躺下。
但是再也睡不着。瞪大了眼睛,平安无事地过了半夜。
接着,子夜刚过,有人来报,说河对岸发现敌军的踪影。不一会儿又报,说敌军正驻扎在岸边,已经开始派人察看河水的深浅周围的环境。又说几个小兵过了河,向山这边勘察过来。
我表面上命刑天一概不理,只严密地监视。但是心底却敲起了鼓,带着几分紧张。宗政澄渊竟然比预计的要早到,这样的话,韩驰誉和周立功他们赶得急吗?
所幸,探子接着来报的是个好消息,说敌军已经整顿休息,并没有立即伐木造船。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之后,就是天亮。
探子说,敌军开始伐木,而且派了很多人在周围察看,但却迟迟没有中计的迹象。
我一夜未眠,又是连番赶路,此刻已经非常疲惫。但听到宗政澄渊迟迟不肯上钩,不禁着急起来,人也精神了些。如果现在不想办法,再过半日,到了中午,他们的船造完了,我的先机就没有了。
“刑天。”我盯着夜里燃剩的篝火,慢吞吞道:“做饭吧。最好,做出一万人以上吃的饭。”
刑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道:“就是没有锅,属下也会命他们烧火。姑娘放心吧。”
过了一会儿,周围燃起数道袅袅的炊烟,像把整个山都要烧起来似的。
我叫过刑天,道:“让大家全部小心埋伏在山路周围,成不与不成,就看天意了。”
刑天领命而去,我则一阵恍惚。身后的清肃伸手将我扶住,道:“不然,我带你先走。”
摇摇头,我靠着他的身子慢慢滑下,坐在草地上,俯视着山下的情况。
扎营的地方是处空地,虽然外面看我们很清楚,相对的我们看外面也很清楚。我双手抱膝,一瞬不瞬地看盯着河对岸。
有人从对岸的营帐出来,游到这边,远远看了看山形,又游回去,如此往复多次。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太阳已经就快爬上头顶,晒得我有些眼花。一时低了头,去揉了揉眼睛。
“来了。”一边的笑青衣突然低低一喝。
猛地抬头,眼前一阵发黑。闭目忍了过去,再睁开,我清晰地看见对岸营地中出现了一队整齐的士兵,约莫五千人左右,正有序地向这边游过来。
顿时紧张起来,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恐惧。
喜的是计划实现了。怕的是,当宗政澄渊发现,这又是我的一个计策,他会有什么表情呢?
奇怪的是,我刚刚这么一想,突然就不害怕了。反而生出一种幸灾乐祸的兴奋。一下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然而,山上第一声喊杀声就在我这未落的笑声中,嘶号着响起。
因为不想以后回到雅乐会有麻烦,和在束城一样,我戴上面纱,站在山头看着刑天举着大刀冲了下去。
皱了皱眉,是一千对五千。可是我们是伏击,刑天又骁勇善战。对峙之下,利弊相衡,想必两方的伤亡都不会太少。但我最在意的是,宗政澄渊这次究竟是派谁出来?
一般说来,越是人少、机密的任务,派出的人就越是精英。别人还好说,要是不小心把宗政澄渊派出的心腹宰了,那就怕不好收场了。
想起这事,我不由得仔细看向山下,一看之下,呼吸霎时一顿。
一共五千人的队伍,在山上可以看得很清楚。为首的年轻将军是我很熟悉的岳成歌。这不奇怪。但是队伍中间,分别透着清冽和妖艳的两个人,却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宗政澄渊和殇夙鸾。
这两个人亲自带兵围剿这一个藏不了一万人的小山?
苦笑一下,我可真荣幸。
“我带你先走。”清肃比我更早地发现了他们。此时的语气是肯定的,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知道当清肃露出这种语气,就连我也不能轻易说服他。可是我又放心不下,顿了半晌,没表态。
清肃不由分说地拉住我,准备带我先走。
就在这一瞬间,战况突变。
本来,中了伏击的队伍,应该尽量往山下冲,可是这支队伍在宗政澄渊和殇夙鸾的带领下,越来越向山上杀来。
我清楚地看到谁的利刃刺入人身,谁又飞快地拔出,谁的鲜血飞溅枝叶上,谁的头颅滚落在草地上。
宗政澄渊提着夷光,血顺着长剑滴在地上,一起一落,就是一条人命。殇夙鸾与他背向站着,没拿任何武器,只看到他绝美的背影,和翩然翻舞的衣袖,一个弧线,一道生灵。
我掩了嘴,正看见宗政澄渊劈开一个士兵的身子。在倒下的尸体后,缓缓露出透着凛凛寒风的眸子。眸子里射出的目光如此萧杀,我已经分辨不出是恨是怨是怒。
微微地颤抖一下,我别开目光,抬手指着山腰处,正对着岳成歌冲去的刑天,对清肃道:“阻止他。”
岳成歌武功高强,刑天武功也不弱,况且更善于拼命。不怕输赢,最怕两败俱伤。这两个人,无论折了哪个人,我都是不肯。
清肃没动,拉着我的手也未松开。
我轻轻挣了挣,道:“我在这等你。带刑天一起回来。”我不能放心让笑青衣去,只有选择清肃。
清肃依旧不动,眼珠稍转,看了一眼正在厮杀的宗政澄渊和殇夙鸾,抓着我的手松了松。
这时,岳成歌在刑天拼命攻击下,不小心被刑天在左肩膀划了一道口子,血涌出来,染了半边手臂。
“清肃!”我又惊又急。这岳成歌是自小跟在宗政澄渊身边的,他要是死了,我就没有退路了。
在我的坚持下,清肃终于松了手,身形如电般像山腰掠去。
而当我终于看到清肃悄悄地、不引人注意地帮岳成歌解了围之后,再次寻找宗政澄渊和殇夙鸾的身影时,发现这两个人,赫然在乱军之中消失了!
他们定然是想偷偷摸到山上。我冷汗淋淋地想。
可是,在哪里?
压低声音,我转头对笑青衣道:“杀了赵田,扔出去。然后我们就撤兵。”
笑青衣点点头,回帐去处理赵田的问题。我则左顾右盼,寻找宗政澄渊他们的行踪。就在这时,我突然欣喜地听到从三仙谷那个方向,传来一阵长而响亮的号角声--是韩驰誉的军队到了。
我的精神为之一振,刚想要回头吩咐撤退,却在眼角余光光扫到右前方一个高大卓然的身影时,生生顿住。眼前不由得一阵发黑,身子一阵阵发冷。
站在那里的,赫然是宗政澄渊。他手里的夷光剑,还在缓缓地滴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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