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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眼让傅葭临愣住。
  这个男人就是他。
  他们是同一个人,却又不是。
  毕竟,一个风华正茂、学着成为明朗少年郎;一个暮气沉沉、举手投足都是上位者的威压。
  很难说这两个人竟会是同一个人。
  “你……”
  傅葭临总觉得很多他觉得奇怪的事情,马上就能水落石出时,却突然被人拽回了现实。
  陆怀卿激动而欢喜道:“有人!是找咱们的!”
  刚才的幻境就像是海市蜃楼般立刻消散。
  傅葭临看到了远处的火把,朦胧地发觉两人竟已走到了山垭。
  而一路背着他的陆怀卿被冻得嘴唇也泛了白,她的鞋底也沾满了淤泥,她却丝毫不在意。
  “傅葭临,马上就好啦!”她的眼里映着火把的光,又一次盛满了希望。
  这样的热烈而坚韧的她,怎么会变成幻境中画上的模样。
  傅葭临在晕过去后,仍觉得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梦罢了。
  不过……
  他绝不会让陆怀卿成为梦里的模样。
  他要让他的太阳,永远明媚,永远骄傲。
  最先找到陆怀卿他们的是傅葭临的白衣卫,她把受伤的傅葭临交给他们。
  她的堂姐也来了。
  只是陆怀卿还没来得及告知今日的情况,她就在谢识微的怀里晕了过去。
  她背了傅葭临走了一路,也幸好她在漠北就爱骑马健体,不然今日恐怕她也撑不了这么久。
  “先把阿卿送回府去休养。”谢识微吩咐道
  夏月和云安手忙脚乱把人带了回去,阿依木也在一旁陪着她。
  秋芙看谢识微往五皇子府去,不禁疑惑:“主子,怎的不回去歇息?您今日找了公主一宿,太子殿下都派人过来问了好几次……”
  “今日五殿下的态度,你看到了吗?”谢识微冷冷打断。
  秋芙怔愣:“什么?”
  谢识微目光幽幽:“今日的事,依他的性子肯定不会掺和的。”
  “五殿下喜欢阿卿。”谢识微肯定道。
  秋芙惊讶:“会不会是您多虑呢?”
  五殿下那样阴郁、杀人不眨眼的凶狠性子,怎么会喜欢上人?他平日里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像块千年寒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旁人呢?
  “今日遇刺时,傅葭临把后背都暴露给杀手,都要去救阿卿。他纵马出城,甚至愿意以命换命救她。”谢识微道。
  秋芙不由点头。
  太子殿下与他们娘子是青梅竹马,又是未来的夫妻,今日都没有五殿下这般奋不顾身。
  或许是他们兄弟俩性子不同,但五殿下这般明晃晃的以命换命,谁看了都不禁称奇和怀疑。
  “您的打算是?”秋芙试探道。
  “先去等着。”谢识微无奈叹气:“等他醒了,就和他谈条件。”
  她握紧手里的东西——这是她为数不多傍身的东西,但只要能和傅葭临谈妥就好。
  -
  傅葭临睁开眼,明光映入他的眼中。
  “殿下,你终于醒了!”王垠安道。
  他难得对江蓠和善道:“酸儒生,没想到你那抄来祈福的佛经还真有用!殿下这么快就醒了!”
  “都是殿下福大命大,我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江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佛家就讲……”
  “得得得!夸你两句就又掉书袋!”王垠安夸张捂住耳朵。
  傅葭临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几人,这样温馨的场景,让人不自觉勾唇浅笑。
  王垠安惊道:“殿下你笑了!”
  他发觉自从从漠北回来后,傅葭临远比之前更爱笑了。
  而这一次,傅葭临不仅没有否认,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殿下!你……”王垠安惊得张大了嘴。
  该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他们殿下的身吧?傅葭临能是这么爱笑的人?
  傅葭临目光在他们之间逡巡,却没看到想见的人,默默垂下眼睑,但却不像往日般阴郁。
  陆怀卿知道他喜欢她,她也没有拒绝他——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是有希望的?
  那他一定要更努力成为陆怀卿喜欢的模样才是。
  比如,做个温柔明朗的人,又比如像她教的那样笑。
  “吵什么啊?让病人好好休息!这养病,就讲究一个静养,不能……”何怀之端着药进来,呵止了叽叽喳喳个不停的王垠安和江蓠。
  他的絮叨程度远在江蓠之上。
  但王垠安和江蓠昨夜见识了他那手“生死人肉白骨”般的医术。
  就算他们在心里嫌弃他唠叨,面上还是没有再反驳。
  傅葭临将药喝尽,和悦一笑:“多谢。”
  这下连何怀之都一脸见鬼的神情。
  他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难怪他们这么聒噪,原来是傅葭临性子突然大变了。
  何怀之刚退出去,就有下人进来通传:“殿下,谢府的大娘子求见。”
  傅葭临在听到“谢府”那个两个字时,眼里闪过一丝喜悦,又在发现是谢识微不是陆怀卿时,眼里的期待顿时就淡了下去。
  他淡淡道:“请她到前厅候着。”
  傅葭临到时,就看到了桌上的奇珍异宝,其中有一枚银鱼符最为显眼。
  他目光微滞,喉头一紧,像是有些明白了谢识微的来意。
  果然,隔了一道屏风,谢识微指着那些东西道:“这些是臣女的一点心意,答谢五殿下救阿卿的恩情,还请殿下莫要嫌弃。”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傅葭临试图假装不清楚谢识微的意思。
  “殿下,您是聪明人。”谢识微却不给他蒙混过关的机会,“臣女是一介孤女,如今还剩的亲人不过一只手就能数尽。”
  她叹了口气:“阿卿自幼在漠北长大,她骑的是烈马,饮的是烈酒。她就像最自由的雀鸟,她该展翅远飞,而不是被困在长安四四方方的宅院。”
  “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一支旧部,殿下用得上,尽可去联络沧州刺史。”谢识微又道,“只求您高抬贵手放过阿卿。”
  傅葭临听到谢识微的话,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沉了下去。
  谢识微没有说错,他什么都能给陆怀卿,唯独除了自由这一点。
  他是皇子,他手里有白衣卫,父皇还想让他去做皇兄的磨刀石。
  他自己都没有自由,又如何能给陆怀卿自由呢?
  “今日叨扰,还请殿下恕罪。”谢识微无妨。
  “无碍,我会让管家送谢娘子回去。”傅葭临指了指那些东西,“这些东西,谢娘子也收回去吧……我明白你的意思。”
  等人走后,傅葭临才望着窗外的积雪出神。
  “殿下……”
  王垠安想和他聊此次刺客的可疑之处时,却发觉傅葭临又恢复了从前的阴郁。
  他识趣地不再多言,等傅葭临主动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傅葭临的指尖泛着凉意,他看向王垠安:“帮我给谢相回一封信。”
  自从他识破谢相的局后,那人隔三岔五就给他送信。
  从前傅葭临并不想参与朝局,更对夺位毫无兴趣,并未理睬过那人。
  但今日听了谢识微的话,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父皇想让他做棋子,而他不想被摆布,那便只有一个办法——
  从棋子变成下棋的人。
  只有等他成为那个掌握生杀大权,操纵旁人的下棋之人,他才能得到靠近陆怀卿的机会。
  他才能毫无顾忌地爱陆怀卿。
  第五十二章
  陆怀卿在床上躺了整夜, 醒后已经是次日日暮时分。
  “公主,你身子可有哪里不适?”阿依木问。
  陆怀卿摇头:“就是手有点酸,阿依木你不用担心我。”
  她昨夜背了傅葭临走了那么远, 只是手酸也得感谢自己之前爱骑马射箭。
  “傅葭临呢?他可还好?”陆怀卿问。
  “五殿下无碍, 银雀你不必担忧。”阿依木按住陆怀卿想起身穿衣的手,“你昨日晕过去后, 都在念叨着让何怀之去给他诊治,眼下已经无碍了。”
  若换了从前, 阿依木自然对傅葭临这种明晃晃,对她们公主有别样心思的人提防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