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毅忙着去给李至言送资料,车当真就是停在了路边。
天气炎热,这一会进了车里,热气扑面而来,像是坐进了一个大蒸笼里面。
沉今乖乖系好安全带,打开空调和收音机,惬意地跟着哼起了歌。而沉毅见她一脸无所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等到了一处红绿灯,他猛踩刹车,副驾上的沉今猛地往前一荡,然后手中新开的饮料撒了一身。
“臭老头,你干什么!”沉今一边拍裙子,一边吼到。
沉毅挑眉,也学着她刚才一副沉静的模样:“抱歉啊,你后妈没坐在车上,我一下子开得有点快了。不过,我现在也只算是你的后爸,关注不到你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沉今拍裙子的动作一僵,抬头讪讪问到:“你听到了啊?我那不是开个玩笑嘛……”见沉毅不为所动,她看了眼还是红灯,扑上去抱着他的手臂一迭声的撒娇:“爸爸,我的好爸爸,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她的头发还没有干透,丝丝缕缕地贴在脸颊上,一股带着水汽的温香直窜沉毅的鼻腔,身体和手臂都软软地缠绕着他的手臂。
沉毅一时间老大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干咳一声:“你坐好了,回头我要是被抓怕扣分了看我不揍你。还有,后爸可当不得你的道歉,回去你后妈要不高兴了。”
沉今理亏,坐直了身子又一路痴缠,撒娇卖乖,终于在回家之前把人给哄好了。
还没开门,沉今就听见了豆豆在屋里欢快的叫声。等到开了门,它更是又跳又叫地往沉今怀里扑,直哄得沉今把它抱进怀里抚摸,尾巴还欢快地摇摆。
沉毅眼神略带幽怨地看着他们。看着她的手沿着豆豆的头顶一直抚摸到尾巴骨,他不知怎地,尾椎似乎也跟着一阵发麻。他抖了抖,抬手拨开主宠两个,自己换了鞋后就一头扎进了卫生间,直捧了三四把凉水洗脸,才稍微好了一些。
沉毅没有往心里去,挑了衣架上的干毛巾就出去了:“别玩了。这是才洗的毛巾,你先去洗个澡,免得皮肤又起皮。”
游泳馆的水刺激性强,每次沉今去游泳出来都要先洗个澡,免得第二天皮肤干裂。这次沉毅去接她,所以就回家了才洗上。
沉今美美的洗了个澡,出来就见沉毅坐在沙发上,装模作样地看着杂志。她边擦头发,边走到他的跟前,踢了踢他的脚:“干啥呢?什么时候喜欢上看杂志了?”
沉毅本想问问她之前在游泳馆里说的要搬出去住的事,听见她这么说不由得幽怨起来:“我什么时候喜欢上看杂志的你都不知道,谁让你一去不回,三年来一次也没回过家。”他们家喜欢看杂志的只有沉今。沉今结婚离家之后,沉毅实在思念女儿的时候,就会找她以前看过的杂志出来翻一翻,也算是聊慰思女之情了。
可沉今哪里知道这些呢?
她只知道沉毅又呛她,还是用这件事。她本来苦守秘密已经很心酸了,为什么这个背负了她全部感情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不说,还总几次三番地否定她为了让自己回归正常的努力?
她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头发也不擦了,任由头发上的水滴下将干爽的衣服再次弄湿:“你没完没了了是吧?你知道什么?”还想再说,又怕自己情绪失控,她只能扔了毛巾在沙发上,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沉毅也恼了。
他快要被这段时间父女俩别扭的相处憋坏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前亲密无间的父女关系会生出今天这样的隔阂,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见她和刘阳说说笑笑要这么心烦意乱,这种情绪只在之前沉今带周源回家的时候出现过……
自从沉今这次回家后,一切好像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变化。
沉今离他远了他很烦,离他近了他也烦,要搬出去他更烦!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他一脑门子官司,脾气也被沉今甩头就走的动作激了起来,这么多年第一次拿出了父亲的权威:“沉今,你这是什么做法!我是你爸!”
“咔”门开了,沉今咬着牙走出来,站到他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说到:“是,我知道,你是我爸,所以你让我离婚,我不是乖乖听话离了吗!?”
“你现在拿离婚出来说事,”沉毅烦躁地来回走了两圈才继续说到:“我让你离婚那都是为了你好!难道你真的想……”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沉今强硬打断:“为我好?你知道什么是为我好吗?你凭什么照着你的臆想去做事?没有你多管闲事,我在西江过得好好的!”
父女俩第一次发生这么激烈的争吵,豆豆也敏锐地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在家里焦躁的来回跑,最后停在沉今的脚边对着沉毅“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闭嘴,再叫我就把你这傻狗打出去!”沉毅烦躁极了,想到变成狗的那几个月的心酸,更加气沉今当初的任性和胆大妄为:“要不是你胆大包天,搞什么形婚,我会跑到西江去管你吗?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你到底喜欢的是谁,我去帮你说了,你还用去把自己搞成这样吗?”
他脑中愤怒和心疼的情绪相互交织,话也越说越重:“现在你嫌我多管闲事了?你要不是老子生的,老子还不想管呢!”
情绪宣泄一空,他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紧跟着也后悔了,正要说些什么挽回,却见沉今惨然一笑:“那你以后就别管我了,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她转身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又转头,语气无波无澜,甚至带了些许报复的快意:“我喜欢的人是……”
那个神秘的名字正待说出,沉毅却大喝一声:“你闭嘴!我现在不想听!”
沉今勾唇,并不执着一定要告诉他,只留下一句:“我会尽快找个房子搬出去。”
沉毅看着紧闭的房门,跌坐回沙发上,攥拳狠狠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明明最开始只是想要安慰她,让她不要担心,爸爸会保护她的呀!
他心中充满了愧疚和后悔,这么想着的同时却完全忽略了为什么自己要下意识地阻止她说出那个名字。
大吵一架后的第二日是个周六,沉今一早起来冷着脸就出门了,连沉毅笑着想要给她赔罪,哄她原谅都一概不理。她出去了一个上午,回来后就告诉沉毅自己已经找到了房子,下午收拾东西,明天就搬出去。
沉毅要道歉,刚站起身就又被她关在了门外。
他只能在门口敲门,小心翼翼地道:“今今,昨晚是爸爸说得太过分了。爸爸不该口不择言惹你生气,爸爸给你道歉,你就别搬出去了。爸爸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喝么说了。”
沉今其实也早就已经冷静了下来。这不过是她自己见不得人的情感,又为什么要让他也跟着自己一起背负这肮脏和背德。
搬出去是她从离婚以来就一直在考虑的事。就这样吧,离他远远的,他们才能再次回到从前正常的关系。
想到这里,她打开门:“爸,昨天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给您道歉。”
她从来也没有对他说过“您”。沉毅还来不及笑,就听出了她的疏离和客气,干巴巴地扯着嘴角:“咱们是父女,不要说这些生份的话。既然没事了,你就别收拾东西了。”
谁知,沉今却摇头:“不了,爸。我也大了,甚至还离过婚。也不能总和父母住在一起。我还是明天就搬走,以后我也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一定要走吗?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住在外面可能……”他问到。
沉今定定地看着他,许久后才又重复到:“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沉毅咽下堵在喉咙中的酸涩,苦笑到:“那……你继续收拾吧。爸不太舒服,先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