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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季良视线倏地锐利,扯着那个瘫软成一滩稀泥的人,回头看向商南淮。
  商南淮倒是没立刻反应——这提审室里暂时关了五个人,先前的恶劣冥顽早没了,一个个抱着脑袋,缩在角落里抖个不停。
  “商南淮?”宋季良叫他,“你在外面等?我把事情问清楚。”
  审讯过程就不能叫外人参与了,商南淮回过神,点了点头,退出审讯室。
  他还是觉得自己看错了……商南淮用力揉了揉眼睛,心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他这怎么反过来。
  ……可能是的确太想拐走沈灼野了。
  进提审室的一瞬间,商南淮甚至生出了点幻觉,隔着单面玻璃,隐约看见了沈灼野的影子。
  相当沉默、相当乖,每天被他在梦里揉吧的小豹子,一个打五个,把看着就知道最嚣张的那个刺头抡圆了摔在地上,骑着暴揍。
  可也就是一瞬间。
  没等他看清楚,那影子就飘进阳光里,融化不见了。
  第63章
  审讯的过程不算短。
  单面玻璃隔着, 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只能看见那几个人渣争先恐后,竹筒倒豆子似的招供。
  这不是场完全符合规定的审讯, 但也影响不大, 因为没有什么案子等着结。
  偷钱的案子早就结束了。
  在十七年前, 人赃并获, 确凿得几乎就像是真相。
  ……
  宋季良从审讯室出来。
  那几个混混急着招供, 是为了尽快从这鬼地方脱身,没想到还要待在里面,慌得砸门:“宋警官!说好的, 你怎么——”
  宋季良反手关上门,上了反锁, 迎上商南淮的视线。
  他什么也没说,回到吸烟室,一动不动地抽完了半包烟, 把烟头用力碾灭在烟灰缸里。
  商南淮拿走了剩下半包。
  宋季良皱紧眉。
  “小心肺癌。”商南淮说, “你弟弟说的。”
  沈灼野就该去申请个义务禁烟推广大使, 到了这个地步,商南淮居然还能忍得住不拿一根, 把肺里的焦灼点着。
  宋季良用力搓了搓脸,深吸口气, 重重呼出来。
  “你和他是朋友。”宋季良沉默许久, 才低声问, “他现在怎么样, 过得好吗?”
  宋季良能理解, 为什么沈灼野不回这个地方。
  回来才奇怪,有什么好回来的。
  “我知道他退圈了, 不演戏了,去休息休息也挺好,散散心。”宋季良看着商南淮,“他过得好不好?给个话就行了。”
  商南淮给不出这个话,握着那半包烟的手顿了顿。
  宋季良的眼角无声绷了绷,肩膀压住力道,盯着他的视线转深。
  “我不知道。”商南淮说,“我联系不上他。”
  商南淮实话实说:“他一个人跑了,不理我,不知道去哪了。”
  宋季良眉头蹙得更紧。
  沈灼野不是这样的脾气……至少他知道的沈灼野不是,上警校的那四年里,沈灼野还会给他写信。
  宋家的条件没那么好,警校离家千里,学费、生活费都不便宜。
  四年来宋季良没回过家,一是节省车费,二来假期在附近勤工俭学,也能领到一笔工资,攒出住宿费和警服费。
  沈灼野隔段时间就会给他寄信,那些信看不出半点异样,偶尔还会夹些钱在里面。
  信里的字迹工工整整,沈灼野写,自己一切都好,每天上学,食堂又干净又便宜,挣了奖学金,给季良哥加餐。
  这些信停在他毕业,宋季良毕业回家,到处找不着弟弟,才从父亲口中得知了当年的事。
  那是宋家爆发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宋季良拿出的那些信,反而更激怒了宋国栋,“谎话连篇、虚荣成性”的旧信纸被扯碎丢掉,父子两个第一次动了手。
  奶奶急得不知该劝哪个,身体撑不住,连夜送了医院,幸好有惊无险。
  筒子楼的隔音其实很差,这是宋季良始终无法释怀的一件事……在医院陪护的时候,病房里多出了没署名的果篮。
  全是奶奶最爱吃又舍不得吃的水果,黄澄澄的冰糖橙个大饱满,香水梨清新,枇杷甘甜,龙眼一咬就汁水四溢。
  奶奶脑子糊涂了,抓着那把龙眼急着到处找小野,果篮碰翻在床上,露出里面厚厚一摞钱。
  宋季良追出去,拿了警校教的本事,也没见人影。
  那之后,沈灼野才不再寄信了。
  “他不是……”宋季良盯着地面,“他不是虚荣,你能理解吗?他没这个想法,他就是——”
  商南淮摸出两颗戒烟糖,分他一颗:“能。”
  在那些信里,宋季良以为弟弟每天都开心,好好上学,乖乖长大,是叫家里跟外头都骄傲喜欢的好孩子。
  沈灼野本来是能这么长大的,这事简直太合理、太理所应当了,理所应当到宋季良从没产生过怀疑。
  所以宋季良没法原谅他父亲,哪怕他也清楚,宋国栋那些话不过是气话,认定了一件事也只是因为固执,脑筋转不过弯。
  可沈灼野本来是能这么长大的。
  就差一点了,明明都已经被带回家了。
  如果没有那些坏透腔的祸害败类纠缠不放。
  如果在被伤害的时候,能有人及时保护,而不是把他推进那片满是垃圾的杂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