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现的反而是另一个人,圣殿的主教,也是那位“陛下”最忠诚的追随者,也可以说是最忠诚的狗。
——神谕不由圣殿地位最高的主教解读,而由圣子传达,本身就意味着失去神的信任。
主教往菲尔德大公身上打了一道治愈法术,说: “大公,醒来吧,即使您真的逝去了,这样也是没有用的,陛下不会来这里。”
菲尔德大公展开讽刺的笑容: “怎么, ‘陛下’就这么怕吗?不过是一个似是而非的预言,就再也不敢踏进片破碎之地。”
主教淡漠地说: “也不过是一个预言,世间一切的主宰神也陨落了。”
菲尔德大公下意识反驳: “不是陨落,是神……”是神自己选择坠落的。那时候的世界,太让他无聊了。
可是,何必像凡人解释这些呢,即使是号称凡间最接近神的圣殿主教,其实也是一样无知罢了。
既是过往,便无须再说。
菲尔德大公命令主教: “复活夏佐。”
如果说这世间还有谁能复活夏佐,恐怕只有圣殿主教了,所有的圣力都消耗殆尽,消磨不了黑暗的力量,只有主教,当年脱离太快太狠,所以力量体系里竟然还有神力的残留。
主教对菲尔德大公说: “左侍,仆此一生,没有见过像您这样幸运的人。”主教喊了菲尔德那个时代的称呼,但因为一些小心思,喊得不是尊称。
左侍。神之左手,是伫立于神左边最亲近的神侍,待神陨落之后,竟然仍然受“陛下”的宠爱,哪怕孕育的孩子是预言里祸乱的根源,也得到了“陛下”的宽容。
菲尔德大公哼了一声: “别废话。”
看到主教出现,菲尔德自然知道一切还在那位的掌握之中,也有了底气。
主教不再言语,有序地拿出很多不知名的宝石和看起来就很珍贵的液体,在地上布置了一些图案,然后把夏佐放在了图案的中心,随着他口中呢喃,夏佐胸口的破洞逐渐缩小,复原,苍白的脸也逐渐添上了血色。
夏佐,复活了。
在之后很的长的时间里,夏佐都没有问过近乎残废的父亲,到底是谁把他害成这样……答案显而易见,除了那位“陛下”,还能有谁能伤害“魔法皇帝”的所有物呢?
夏佐终其一生,都没有见过他的另一个父亲,传说中以人类之躯,窃取神的权柄,又孕育这具躯体的男人。
因为,留在神弃之地,就是那位“陛下”对于夏佐,他的儿子,最后的妥协。
哪怕只是虚无缥缈的神谕和千百年不曾下降的神谕,他仍然要把所有的火苗,都扼杀在摇篮里。
夏佐曾问过菲尔德大公: “那既然如此,为何要生下我呢?”
菲尔德大公想起自己因为那位的作为歇斯底里万分狼狈时,也那么问过。
既然如此,为何会生下他?孕育十年的时光,哪怕时刻身怀累赘,哪怕法力尽失,哪怕预言像头上悬挂之剑。
那人仍然虚弱,眉眼间尽是疲惫: “你说呢?”
你说呢?
应该是因为爱吧,可是爱的不够彻底,所以生下来,也要防备,也要远离。
菲尔德大公温柔的笑笑, “因为这是一笔交易,而陛下,是守诺的人。”
也许想成是交易更好受一点,因为神曾对那位说过,我将力量赐予你,你让一切,更有趣一点吧。
菲尔德大公望着夏佐的眉眼,却穿透了他,隔着遥遥时空注释这另一个人,或者说,神。
那是真正的世间永恒之主宰,天生握着人类再攀爬也够不到的至高权柄。
世人谣言,是“魔法皇帝”缔造了诸神黄昏的时代,却不知,其实是神自己累了,空寂,无聊,虚无的时光,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
所以他坠落了。
像一颗星星一样。
神的坠落带走了世间有关神的所有痕迹,只有常年在他身边的两位随侍幸免于难,一位是“神之左手”,与人间的新主宰以孽缘纠缠不休,一位是“神之右手”,因为神的未曾出口的谕令,化作双生兄弟的其中一人,世世代代守护着另一个人。
因为那人,是神曾经错失的珍宝。
只是,时间还是过得太久了,所以表面守着谕令,却没有尽心尽力,所以,也会造成意外,酿成悲剧。
可是,意外是不是也是一种无聊生活中的趣事呢?
所有的卑微,挫折,痛苦,折磨,都无所谓,只要神想,他可以马上翻云覆雨,缔造一位真神。
神没有,只是因为无意义,也太无聊了。
所以,他曾看着所爱之人在深渊里翻滚,而无动于衷,只有失去了,才越发觉得无聊,才有了之后的“神陨”。
菲尔德大公想的那些,夏佐不曾感知,他只是贪恋和所爱之人在一起的日子,虽然被困在一方世界,但何处,不是归处呢?
哪怕神弃之地已经脱离了大陆,在坐标未可知之地,菲尔德大公也能时时到来,那位“陛下”应该也偷偷来过,夏佐不曾在意,他最在意的,还是和学长相处的时光,因为美好,所以不想损失分毫。
汲汲营营,魑魅魍魉的事情,他都不想管了,就这样,挺好。
——那么,下一世,便也这样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