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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说到最后,男人的声音已经呜咽起来。
  此后是女人的安慰声,说些大老爷们动不动哭鼻子 你可别抹眼泪儿之类的话,听着像怨他,实则带着浓浓的关切。
  半晌,舅舅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姐小时候就有主见,给人抄作业赚钱,给我买零嘴。现在我反过来,拿她的孩子做配型。我有罪,我就是个混账犊子玩意,人家戳我脊梁骨是人家有良知。
  可他们有良知,他们怎么不养秋夏呢?
  我我混蛋,我对不起我姐,这辈子得下地狱。我也对不起然然,秋夏没配上型的报告出来咱俩哭的时候,我心里居然还有点庆幸
  又是一阵你说什么醉话和快闭嘴别扯没用的,屋子里混乱片刻,舅舅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地说: 收留那孩子吧,就当给两个小的积德了。
  林秋夏向来知道,拉他去配型实在是无奈之举,那个夏天的林然休了半年学,几度险些坚持不住,配型失败当天,舅舅和舅妈哭得一塌糊涂,幸好林然挺过来了;就算舅舅一家是为此收养他,也实实在在为他腾出来了一口饭,将他安安稳稳养大。
  可他难免心中有过怨怼。
  他也向来知道舅舅家没什么钱,薄薄家底全用在林然身上,留不出余地。
  可听到这样直接的剖白,还是第一次。
  舅舅和舅妈配型的打算,从开始到失败一直没告诉林然,只说要给她领养个哥哥。在现实世界,林然甚至刚知道这件事不久,才会蹲在楼梯上哭得一团混乱。
  小林然的反应只会激烈千倍万倍,顿时一把推开房门,冲进去吼道: 你们怎么能这样!
  与此同时,怨气构建的世界犹如被凌空劈开,一道光芒穿透,继而缕缕光线照进,叫回溯搭建的空间四分五裂。
  小破房间,幼时的林然这些统统瞬间消失不见。
  只有贺凌风紧紧拉住林秋夏的手,一用力便将他扯进怀里。
  怨执的神色错愕,身形随之显出不稳定的摇晃,像一块不太好使的屏幕,闪烁扭曲,怨气从他的身体上蒸腾飘向夜空,几乎遮天蔽日。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林秋夏: 怎么回事,什么情况,你
  贺凌风横身挡在林秋夏身前,说: 世上有人论心不论迹,他的气消了,你也该消了。
  林秋夏看着怨执,只见怨执的身形渐渐淡了,整个人的模样却趋于正常。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在照镜子。
  贺凌风忽然回身,抱了抱林秋夏,同他道: 其实有件事,我还一直没来得及教你。
  林秋夏猛然睁大眼睛,忽然直觉地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什么?
  处理怨执时,最好的方法是度化,一劳永逸。贺凌风将头垂在他肩上,低声说, 但怨执被度化的一刻,体内怨气再无容器,实则会铺天盖地消散影响甚远。
  贺凌风说, 有时候呢,处理一个度化的怨执怨气,得牺牲一个人。
  这是我的事让我来!林秋夏几乎吼出声,拼尽全力地试图拉住他, 贺凌风!!!
  可在瞬间爆发的龙气面前,这点力气聊胜于无。
  贺凌风一瞬之间跃出数丈,赶上散得最远的一道怨气,踏在上边。
  怨气汹涌撞击,却不能撼动他分毫,寸步不再得前。
  林秋夏拼命喊着,他甚至听不见也分不出自己在喊些什么了,只能本能地发出声音。
  贺凌风第一次对他置若罔闻,兀自起手结印。
  夜空之中,光芒大作。一道如繁星织就的巨网缓缓罩下,兜住了全部的怨气,连同怨执裹在其中。
  贺凌风单手朝巨网招了招,整张网闪烁起光辉,照得林秋夏视线出现一阵盲白。
  待到再次看清东西,他的眼前只剩下照旧的居民街区。
  怨执也不见了,网也不见了。
  贺凌风也不见了。
  这栋楼还有人住着,一个邻居下来丢垃圾,看见林秋夏,莫名其妙地问: 诶,小孩,来干嘛的?
  林秋夏愣愣说: 我,找人。
  谁啊?邻居丢下垃圾袋, 这楼里没我不认识的,叫什么啊?
  林秋夏抿了抿嘴,回答: 我好像走错了!
  嘿!邻居笑着说, 大小伙子的,二半夜杵在外头愣神,失恋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出去喝顿酒,明儿还是条好汉。
  林秋夏此后的记忆都是乱的,他隐约记得自己站到院里没人,偷偷跑上天台,又在周围转了半宿。
  然后是高谁开着车来,将他拉回了贺凌风的别墅。
  他躺在床上,睁眼看了一宿的天花板,忍到天亮才起来。
  出了屋,看见高谁坐在沙发上,林秋夏迫不及待问: 贺凌风呢?他回来么,有没有找到他?
  高大爷的眼神有些严肃,之中还掺杂着说不清的情绪,也许有些同情,也许是感慨,也许是难过。
  他说: 贺大人不回来了,以后特管局就交给你啦,林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