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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摇头晃脑地站起来,数落他道: 知道你是大忙人,那还杵在这干什么?快走,看见你就心烦,笨手笨脚的。要不是你会读点破书,叫你来管店子,你早饿死了!
  他说这话前,还往对面小卖铺看了一眼,确认里边的店主正在门口,能听到他的声音。
  那店主是张启铭的发小,一个热爱调皮捣蛋的小男孩,初中读完就辍学了,回家做小卖铺生意。
  老爷子向来在他面前优越感十足,进屋的背影都雄赳赳气昂昂的;不过人家店主正在埋头理货,耳朵里塞着一副耳机,不知道是和谁煲电话粥呢。
  不过想来应该是个姑娘,他嘴角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只有张启铭尴尬得不行,连走路都不想抬起头来,顺着墙一路溜下去。
  可能是怕老爷子发现他这一天什么都没做,张启铭离开时,还没忘了拿着他那本无字天书账册。
  林秋夏的回溯仍继续着,还是跟在他的身边。
  夏天的温度炎热,走在毒火暴晒的阳光下,张启铭的身上很快渗出来汗水,洇试了衬衫的后背,叫他整个人显得狼狈无比。
  恰在这时候,刚刚给他打电话那位发来微信消息,张启铭划开手机,点开对方拍的图片,被那奢侈的菜品和精致的酒水撞了满眼。
  尤其是坐在镜头内的张珊珊。
  张珊珊就是他们中学时那位班花,张启铭肖想已久的姑娘。照片里,她身上穿的是高定,手边却拿着一只不到二十块的小包,廉价得不相匹配。
  张启铭在她的朋友圈见过这只包,配文说是她丈夫亲手用材料包编织的。白色的毛绒小包极容易脏,可朋友圈到现在已经半个月有余,她的包还是干干净净,像是新的一样。
  他因此觉着那男的多半不是好东西自己做着上亿的大生意,和不少机关领导认识,人模狗样地进进出出;但是给老婆花钱都不舍得,竟然买这等便宜货色。
  不像是他,他可能只有几万块存款,可他能够全部全部都献给喜欢的人。
  他觉得张珊珊不值钱,她会和这么不在乎她的男人在一起,图的肯定就是阔太太的身份不然自己哪里比不上她的抠门老公呢?真是爱慕虚荣的女人。
  张启铭还不由得想起他们读书的时候,那时的张珊珊也是这般,在他那铁锈味四溢的人生里,投射出一道衣香鬓影的光芒。
  她买最新款的手机,昂贵的耳机,所有的球鞋开售她都知道,还不用像别人一样苦哈哈找代购,直接指挥自己的管家跨洋去排队。
  那时的张启铭想朝她说明心意,不敢像别人告白一样写简陋的情书,他认认真真地攒了半个月零花钱,给她买了自己舍不得吃的零食大礼包。
  可是张珊珊拒绝了他,反而答应了那个仅仅用小纸条写着我喜欢你的男同学,谈恋爱轰轰烈烈到毕业,然后官宣了一本结婚证。
  他又忽然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他的努力不过是茍延残喘。
  那些儿时高高在上的人,现在就算不付出任何努力,也依旧高坐云端。而他呢?每天拼命地做学术搞研究,在课上讨学生的欢心课下讨领导的喜欢,也不过是从一条赖皮流浪狗,混成了一条看上去有模有样的狗。
  脑子里盘旋着这些事,他心不在焉地走回学校,快到校门前,他才匆匆调整好表情,又变回得体而从容的模样,去找出学生想要的那本书,放在办公桌上。
  看着学生满脸雀跃的样子,和她崇拜的神色,听着她口中满是信任的话,他总算是不再考虑那些不堪的过往,琐碎的家事,重新回到体面的人类世界。
  只是那张脸太像张珊珊了,张启铭还是没能忍住,在学生的腿上状似无意地摸了一把。
  学生迟疑片刻,不着痕迹地缓缓躲开。
  张启铭佯做不解地问: 你躲什么?是不是嫌老师占用了你的课余时间,急着要跑出去玩?年纪轻轻,你可不能想着玩,老师说的都是学术上研究的热门领域,你好好想想。
  迟疑一下子就变成了悔恨,学生认定了那是个意外,虔诚地点点头,打保证似的说: 我知道了,对不起老师,我回去肯定好好读您说的这些。
  目送学生出门,张启铭不再压抑自己眼中的兴奋之色,举起刚刚摸过学生的那只手,陶醉地端详起来,甚至放到面前嗅了嗅。
  许久,他拿出崭新的账册,鬼使神差地在上边写下第一行字: 100元进账。
  他想,那瞬间的满手细嫩触感,就和他第一次打工赚到一百块钱一样,使人心潮澎湃。
  于此相对的,是出账。
  画面一转,来到他首次记录出账的时间。
  张启铭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在c市老城区巴掌大的地方,人就那么几个,兜兜转转总会碰在一起。同学中又有着一堆位高权重的家伙,人家随口一句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都能叫他承受不来。
  于是,又到一场聚会时,他不得不来到现场;而来到同学聚会,势必会看到张珊珊和她的丈夫。
  张启站在宴会厅门前,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深深的恐惧。这恐惧如有实质,林秋夏顺着情绪,便探寻到源张启铭竟然是害怕班花,且不是什么近乡情怯之类的,而是实实在在的惊恐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