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支支吾吾, 邵易淮也没有追问, 把这茬揭过去, 问起她最近的学业。
“最近就忙作业, 好多本书要看,偶尔找梦姐接点兼职。”
“梦姐?”
他询问。
“嗯,尚云梦, 上次展会的工作就是她帮我介绍的, ”楚桐把认识梦姐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梦姐帮了我很多,有一些老男人骚扰我呀之类的,她都会出手,教我怎么对付。”
“你会怎么对付?”
“主要还是卖乖啦, 跟这种人硬碰硬是不行的, 虚与委蛇应付着,然后找机会跑掉。”
在这话里,邵易淮掀起眼皮看她, 一种沉静的审度的目光。
如果一个女孩,只有美貌而无家世背景,那么, 稍有不慎, 这份美貌就会带来灾难。
展会那次也是。遇到那种刁难她都没哭, 可以想见,以往她大概已经遭遇过许多次类似的场景。
所以练就了一身自保的本领和小机灵。
说起这个, 楚桐突然想起来,“对哦,您是在卓逸集团?我前一阵有一份家教工作,本来是跟女主人对接,一直好好的,后来换成男主人,他跟我说他是卓逸集团的高管,可以帮我安排实习,还说毕业后可以转正。”
邵易淮不动声色听她说完。
“……我感觉他就是那种,利用自己的财势来图谋不轨的人,看我的眼神很让我恶心,第二次去他家里,他就对我有一些肢体接触。”
说起这个她还笑嘻嘻的,“您猜我是怎么脱身的?”
“……怎么做的?”
“我撒谎跟他说,我有一个叔叔也在卓逸集团,然后他脸色马上就变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录了音,后来我借口要打车就跑掉了,前天,我跟女主人打了个电话,把这份兼职辞了,可不敢再去了。”
邵易淮默了默,淡笑点评,“挺机灵。”
楚桐就是为了得他这一句夸奖,如愿听到,不由弯着眉眼笑起来。
邵易淮漫不经心地问,“叫什么名字?那个男主人。”
“展翼,”楚桐不疑有他,“……或许您可能认识?”
毕竟展翼说他是高管,邵先生若是比他高个几级,应该有过工作对接。
展翼。
这种人留在集团能做出什么业绩来?
邵易淮拿过手机,打开备忘录,推到她面前,“输一下名字。”
楚桐输入名字。
邵易淮拿过手机,发给苏静文。
楚桐默默看他的动作神态,他面色如此沉静淡然,像个拥有生杀大权的君王。于是她脑子里电光火石一闪:邵先生该不会拥有开除这个人的权限?
……
她摇摇头,想太多了。
即使他有,应该也不至于真的这么做,太夸张了。
“……想找实习吗?”
楚桐愣了愣,抿唇试探着问,“……您不会要帮我吧?”
邵易淮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我不要我不要,”她猛摇头,“那算什么,我只想跟您谈个恋爱,如果您连实习都帮我安排,那……”
话没说全,其实她心里也没有浮现一个明确的词语,但她隐隐觉得不安,像是在黑暗中丧失方向感。
邵易淮看她一眼,“你是高材生,用不上我帮你这些。”
他把烤芦笋配菜帮她切成小段,推到她面前,“吃饭吧。”
以前,她从没来过正儿八经的法餐厅,总在网络上各种地方听说,法餐厅的餐华而不实等等,实际一来才发现,味道竟这么好。
细腻悠远,本以为会吃不惯的鹅肝,也香得恰到好处。
看她拿起酒杯,邵易淮道,“度数有点高,喝两口尝尝味道就行了。”
“嗯。”
有点苦涩。
“吃完跟我去个地方。”
“好。”
她以为是下一个约会地点安排,也就没多问,那杯酒虽入口发苦,但喝两口竟犹觉不满足,她不知不觉喝完了。
最后一道甜品是黑松露巧克力舒芙蕾。
吃完起身,邵易淮把大衣搭在臂弯,走过来,抬手帮她理了理羊毛大衣领口,他的动作总是这样松弛而自然,这让楚桐生出几分恋人间相处的实感。
走出去时,路过那株高大的圣诞树,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邵易淮察觉到,脚步微顿,“这里有个小仪式,要玩一下吗?”
楚桐目光亮晶晶,兴奋地仰头看他,“怎么玩?”
邵易淮看向侍应生,后者立刻接收到示意,把一枚榛果双手奉上,楚桐接过来。
室内所有氛围灯光熄灭,本就幽暗的环境,变成了傍晚的色调。
邵易淮虚虚圈住她手腕,拉她到自己身前,又带着她的手,把榛果往圣诞树上某个位置一放。
下一秒,圣诞树上所有灯带灯球一齐亮起,一闪一闪,如梦似幻。
让人想起童话中被点亮的森林木屋。
楚桐小小地惊呼一声,难以置信似的仰脸看他,又很快转过头去看圣诞树,像是舍不得错过一分一秒。
暖色调的灯火映在那双狐狸眼中,似是激发出了能让万物生长的能量。
这庸俗的无聊的哄人开心的商业伎俩,有了她的反应,突然变成了最可爱最让人心潮澎湃的场景。
这家法餐厅生意兴隆,一年难得清一次场,侍应生刚入职不久,忍不住去打量这两位尊贵的客人。
男人贵气迫人,举手投足间是一股长于钟鸣鼎食之家的淡然,女孩像个大学生,漂亮得过分,面对这种惊喜,眼里满是童稚的灵气。
侍应生也觉自己被那份快乐感染到,这时候去看那个男人,却被那男人落在女孩脸上的目光给震撼住了。
从未见过如此深邃的眼,圣诞树上璀璨的灯火,似是通过女孩的眼,也映入了他眸中,有某种震颤心灵的一霎剧烈晃动,像干枯许久的草原,不期然坠入一簇火星,瞬时燃起燎原大火。
侍应生目睹了这个瞬间。
-
上了车,楚桐边系安全带边说,“感觉我好像已经过了圣诞节。”
她笑着,认真道一句,“邵先生,谢谢您。”
还是没改口。
邵易淮没在此刻计较。
交通还算是顺畅,宾利驶入a大附近某个公寓的地下车库,楚桐反应过来,“……这是?”
“宗叔跟你提过的那间公寓,”邵易淮道,“带你来认认路。”
如果不带她来一次,恐怕她永远都不会主动过来这里。
电梯入户的格局。
从轿厢出来,经过玄关来到门前,邵易淮低眼看她,“带钥匙了吗?”
她摇头。
邵易淮笑了下,说,“那你记一下密码。”
说着,他拇指从密码盘上拂过,按键亮起,他按了六位数字,楚桐只看清了后面四位。
“0115,”她歪头想一想,“……您的生日?”
“嗯。”
“年份呢?”
“你的往前推十年。”邵易淮说着开了门,回头去看她,见她好似有点恍惚,不由失笑,“……不会醉了吧?”
“好像有点上头了哦。”
她说,下意识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脸蛋儿,有点发热。
这间公寓是三室两厅的大格局,客厅正中一整面大落地窗,楚桐抬手遮在眼上往远处眺望,惊喜道,“能看到我们学校诶,好近。”
邵易淮脱了大衣随手扔在沙发上,慢条斯理把黑色毛衣袖子往上挽了挽,“你随便看看。”
他转过拐角,去往卧室的方向。
楚桐也脱了大衣,四处逛逛。
冰箱里甚至有新鲜的食材,难道他偶尔住这儿?
转了一圈,她给自己倒了杯水,把落地窗的白纱帘拉上,百无聊赖,坐到沙发角落里翻手机。
刚刚拍了那棵圣诞树,此刻看照片,总觉得拍的不如肉眼看到的惊艳。
不大会儿,邵易淮从卧室方向出来,又去向西厨。
楚桐看他在案台前捣鼓,片刻后,他拿着两杯饮品回来。
递到她手里一杯,她凑到杯口嗅了嗅,“这是什么?”
“蜂蜜水,解酒。”
她探头去看他的杯子,“那这杯呢?”
“红酒。”
“我解酒您喝酒哦?”
邵易淮叠腿坐到她身侧,抿一口酒,偏头看着她,似是要开始认真跟她算账了,“……什么时候改口?”
她一时噤了声,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