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九玥想了想,老实答道:“去百宝阁买点粗粮吃。”
百宝阁,日常用品和零嘴粗粮一应俱全,简直像个市场一般。
尤九玥选中的院子和百宝阁皆在天机阁最北,食堂在最南,她误认为百宝阁是卖吃食的也情有可原。
本来应该早就去过的,但上次桓悦竹邀请尤九玥一同吃饭被她以“还要继续练习”为由,拒绝了。
桓悦竹扶额:“下次我带你去。”
顾青衫姗姗来迟,张望四周,被路过的明柳逮到。承包了大家吃食的明柳再次豪气道:“来和我们一起吃,我哥请客!”
明竹看着自己越来越扁的钱袋,一声不吭。
顾青衫挠头:“这......不好吧。”
明柳今日胜过长孙品轩,心情大好,摆摆手道:“没什么不好的。”
顾青衫穷人一个,也不再推脱,点头应好。
八人拿完各自的吃食后找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围成一桌吃饭。
吃饭间隙,大家聊了起来。
须穆修看着忽然加入的顾青衫,好奇道:“那个,顾兄,久仰大名。我初入江湖,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顾青衫放下手中竹筷:“请说。”
“听闻顾兄你掌握道家武脉......这,什么是武脉啊?”
顾青衫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道家笼统分为四脉,即丹脉、武脉、法脉、卦脉。四脉会自己选择命定之人,例如......”
说到这,他看了辛狸一眼:“上一个被法脉选中的人,是如今的天机阁主辛霍。”
辛狸皱眉。
她只知父亲曾在齐云山拜师修行,并不知他竟还被法脉选中。既如此,他为何不留在齐云山,而是要出来自创门派?
为了她那同是齐云山门徒的娘亲吗?
大家听到这话,纷纷看向辛狸。便见她眉头紧蹙,似在思索。
辛狸觉得,去找暮云方丈探询自己身世一事,该提上日程了。
见她神色有异,顾青衫思索片刻,内心作了一番斗争。辛霍和虞落烟的爱情和遭遇,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没能救下虞落烟,一直是自己师父暮云心中的一根刺。
掌教人虞庭松逐渐年迈,又痛失亲女,虽不挂在口中,但却能时时听见他的哀叹声。
顾青衫忽然想起,在自己还是个小道士的时候,他曾见过辛狸。
那个时候,不足月的奶娃娃被抱在掌教人的怀中。她很乖,也不哭,就睁着一双不问世事的大眼睛看向掌教人,看得掌教人流下浊泪。
都说人遇见伤心事的第一反应是逃避。
虞庭松卜卦一术再厉害,也不过是凡人一个罢了。
许是辛狸的眉目太像虞落烟,他每日看着,总能想起那个明媚开朗的少女已经离世的事实。最后,他还是决定将辛狸送回辛霍身边。
但那个时候辛霍的状态很不好。
辛霍像是拉紧到极限的一根弦,指不定哪天有点风吹草动,这根弦就悄无声息地断了。他几近癫狂,没日没夜地翻遍群书,想要找到关于破解阴魂血咒的方法。
但很可惜,没有。
听说暮云找到辛霍时,他衣衫凌乱,形容枯槁,整个人摊在藏书阁的地上。暮云看得心堵,自己最重要的几人竟然走到如今的地步。
于是他什么都没多说,只是问:“不想看看自己的女儿么?”
躺在地上的辛霍手指微动。
再后来的事情,顾青衫就不知道了。
但他猜测,世人对辛霍的“书圣”称呼,于他本人来说,应该算不得夸赞。
快二十年过去了,辛霍至今仍在翻遍书籍,是否是因为,仍然抱着微弱的希望想找到关于阴魂血咒的一丝线索呢?
他不得而知。
但临行前,暮云交代他:“若是见到辛狸,与她透露些许关于落烟的事情也无妨。”
想到这,他顿了顿,状若无意地开口继续道:“还有上一个被卦脉选中的人,叫虞落烟,但她已经离世了。”
辛狸听到这个名字,莫名有所感应。
她猛然想起父亲房间里那柄云烟剑。
正如辛霍所说,她是他的女儿,这个世界上的任何武器都能为她所用。
辛霍能与武器产生共鸣,她也一样。
当她和云烟剑产生共鸣时,云烟剑的灵体向她的脑中灌输了一个信息——它名字的由来。
云,是齐云山的云。
烟,是虞落烟的烟。
那个时候,她本不知虞落烟是何人,只是默默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自己的母亲,是齐云山的门徒。
父亲的屋内,有一柄云烟剑。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辛狸尽量稳住自己的心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问:“这位……虞落烟,她和掌教人虞庭松是什么关系?”
顾青衫看她的样子,估计是猜出个七七八八了。言多必失,他只回道:“虞落烟是掌教人的独女。”
难怪,难怪。
难怪暮云看见她,会说她和她的母亲长得像。
难怪在她的记忆中,偶尔会有齐云山的道袍翩跹于眼前。
她曾在齐云山待过吗?
坐在辛狸身边的须穆修察觉她情绪不对,将自己面前的一块糖葫芦递到辛狸嘴边:“给。”
辛狸接了过来。
甜食确实会让人心情变好。
酸甜口味在舌尖炸开,辛狸涣散的思绪慢慢回拢,抬眼便看见桌面上所有人都神色莫测地盯着她,眼神在她和须穆修之间徘徊。
辛狸莫名其妙:“怎么了?”
须穆修摇头:“不知道。”
司商陆冷笑:“呵呵。”
辛狸不爱吃甜可是出了名的。
顾青衫仔细观察了一下每个人的神色,然后继续开口转回话题:“丹脉选择的是我师父暮云。至于武脉嘛,正是不才在下了。”
须穆修接过话茬:“听来四脉选择的都是很厉害的人物啊。”
顾青衫摆手:“不敢,我如今还当不上‘厉害’二字。”
这时,明柳忽然注意到存在感极低的尤九玥,看着她问:“这位是?”
尤九玥抬头,拱手自我介绍:“在下尤九玥。”
没听过这号人的明柳表示疑惑:“能介绍得再具体些吗?”
这也不怪她。
光说这一桌上的人,除了尤九玥外,其余七人算是出尽风头了。
尤其是须穆修,出风头的时间就在方才,又是剑魂又是破境的。
能和他们一起玩的人,不说是天才吧,肯定还是有些自己的长处的。
尤九玥想了想,补充道:“就是前段时间的那个通古凤髓。”
明柳睁大双眼:“是你啊!”
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么激动的尤九玥迷茫地眨眨眼。
“那天我也去齐云山了。”明柳迈开步子,薄纱绿衫飘动。她看向尤九玥:“你入筑基那日我也去了齐云山。可惜是辛狸先找到了你,不然你就是我们落雪境的人啦。”
辛狸夹了一块肉放嘴里:“能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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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后,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等待第二日的到来。
辛狸坐在屋外,思考着关于母亲的事情。
如果传闻非虚,母亲是为了保护父亲而死。那么血影楼横插一脚,针对父亲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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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穆修趁热打铁,在院中加紧修习自己的咒术。
情场失意的宋长修刚迈入院子就看见这个打了鸡血的少年在不要命地练习。
他叹了口气:“徒儿,修炼不是这么修的。”
须穆修气喘吁吁地停下,看向来人。
“既然你破了聚灵境,”宋长修走到他身边,伸出一掌汇集灵力,随后猛地拍到须穆修胸膛之上:“那为师便再传你一招!”
两人上方天空忽然降下暴雨,宋长修灵力四溢,水珠凝结,静若悬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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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九玥正提笔,对着空无一字的白纸思考。
她是一介渔家女,家中沿海,正好处在鹿城附近。此番前来,她想顺道回家看看。
如今她见多识广了许多,便也知道修行体质一事与遗传有关。
尤九玥猜测,母亲这么多年一直拦着她,不让她接触任何与修行有关的事宜,是否是因为母亲知道她体质特殊呢?
若是如此,母亲绝不会单单只是个每日行于渔市的普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