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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奇幻玄幻 > 夜烬天下 > 夜烬天下 第523节
  “煌焰!”帝仲焦急地喊了一声,直接将神志不清的同修拉回身边,但他再转身想反击却已经来不及躲避,不等他看清背后黑漆漆的一片到底是什么东西,一束更加明艳的火光从上层极昼殿迸出,火色的羽翼照亮了昏暗的黄昏之海,炽热的火光化作一根利箭砸在他和黑影的中间,战场被凶悍的流火一分为二,另蠢蠢欲动的黑影也胆战心惊地退缩了几步。
  云潇卷起两人快速远离,帝仲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女人,看着她急得发红的眼眶和已经开始闪烁的泪光,听见一声带着后怕的颤音:“好险……还好赶上了,还好、还好赶上了!”
  他被云潇搀扶着坐到了中层台阶上,一动也没有动,只是一直看着她,恍惚之中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的厌泊岛,她也是在危急之中杀出重围开开心心的冲自己跑来,也是这样红着眼睛一脸担心的神情,这样的景象是如此的熟悉,却又恍如隔世,化作心底的一阵刺痛,那样细微的感情波动,让他的喉间忽然干涸的无法出声,又是一口血污倒逆而出。
  云潇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刻面前两人眼底流转的复杂,想也没想地做了一个理所当然的动作——她再一次从心口将火种取出,小心地捧着放到帝仲受伤的胸膛上,炽热的火焰让他的精神微微一怔,也让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云潇。
  这一刹那,他真的是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清楚了,他明明想放下厌泊岛之时伪装出来的气愤,想弥补那天的遗憾,想让她知道自己其实很开心,但当目光穿过云潇的肩膀看向浩瀚的黄昏之海,刚才恶战的地方被巨大的黑影笼罩,一眼望不到尽头,虽不能准确判断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本能理智地告诉他危险已经濒临极限,他竟然毫不客气地厉声呵斥:“不是让你好好留在极昼殿吗?你跑出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没人能保护你!”
  云潇往后缩了一下,一抬眸看见他严厉的眼睛,不由又有点委屈:“我不是过来添乱的,我只是想起来一些关于破军的事情,担心你们不了解他的真面目会有危险,所以、所以……所以我才跑出来找你们的。”
  那些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帝仲其实就已经后悔了,刚才若非云潇及时出现,只怕他和煌焰都要被背后偷袭的庞然大物一口吞了,可他竟然半句感谢也没有,还是和上次一样不管不顾劈头盖脸地呵斥她。
  更让他惭愧的是,面前的女子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指责而生气,反倒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靠近了一步,轻手轻脚地用灵力帮他清理着伤口。
  “这么大脾气做什么?”许久,还是煌焰在一旁慢悠悠地帮他解了围,他像个散架的偶人无力地瘫倒在地,只有嘴角还勾着一抹淡淡的苦笑,“与其骂她还不如骂我,麻烦是我惹出来的。”
  “煌焰。”帝仲这才转过去检查了一下同伴的伤势,煌焰摆摆手,讥诮地自嘲,“这还是我从她身上一根根抽骨压制反噬力之后才能勉强保持的神志,要是没有她……我根本撑不到今天。”
  “你没事就好,破军为了逃跑反而把你身上残留的魔气全部逼了出来,也算是一件好事吧。”帝仲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含糊地一笔带过,煌焰眼珠一转,给他使了个眼色微笑调侃,“护短也要有个限度吧?”
  帝仲沉默地看向云潇,终于还是主动伸手摸了摸她一直低着的头,轻道:“潇儿,谢谢你救了我们。”
  虽然不敢抬头看他,云潇还是鼓起勇气小声地说起了遥远的回忆:“火种上的天狱烙印消失了,我想起来一些破军的传说,神界有四方天柱,其中以东方天柱凝渊之野最为和平,虽然那条天堑鸿沟散发的极寒之气让诸神也无法忍耐,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更多强大的神兽也不会主动靠近,而它们修行的场所位于北冥支柱和西凉支柱,破军本身就是由‘破坏’和‘消耗’的力量孕育而出的魔神,他从北冥杀到了西凉,这才惊动了天帝亲自出手。”
  “北冥支柱其实是一片深海,相传海底最深处住着一只强大的鲲鹏,光是负责看管它的神明就有六位,破军去到北冥之后,先是杀了六位神守,继而闯入深海和鲲鹏起了冲突,自那以后不仅鲲鹏消失了,连深海蛰伏的其它神兽也全部不见了踪影,北冥的恶战结束之后,大获全胜的破军还不满足,他一路向西,中途还杀了神界山的三条应龙,一直杀到西凉支柱后惊动了当地的天柱神守,诸神这才知晓了破军之灾,仓皇地将此事汇报给了天帝。”
  帝仲的眼眸一沉,这些遥远的过去他能略微记起来一些,但记忆很模糊根本看不清楚,云潇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天帝到了西凉支柱后击败了破军,但因其力量之源太过特殊,最后只能把他关进了天狱大牢的最底层,至于那些消失的神兽,传闻都说是被破军吞噬吃掉了,因为他已经被关了起来,而且非常的厉害根本无法靠近,所以调查神兽去向这件事就一直耽搁下来,至今没有定论。”
  帝仲头疼地按住额头,没来由地抱怨了一句:“这是天狱失职了吧,类似心转之术的禁术不在少数,但吞噬过后的力量天差地别,有的只能抢夺对方部分的神力,有的则可以保留旧主的形态取而代之,更甚者能将吞噬对象饲养在体内成为其新的主人,这都不调查清楚,就那么模棱两可地把他关起来就算了?”
  云潇尴尬的咧咧嘴,抓了抓脑袋嘀咕:“我诞生的时候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虽然后来犯了错被关进了天狱,但我也不够格和他关在同一个地方,而且天帝忙于修复在战斗中受损的两处天柱,应该是把这件事忘了,再也没有管过破军,再到后来……就算是至高无上的神明大人肯定也没想到坚不可破的天狱竟然会有坍塌的那一天吧?”
  “忘了……”帝仲茫然地念着这两个字,抬手指向黄昏之海那片因为过分巨大而根本看不清全貌的黑影,“它不会就是北冥支柱那只下落不明的鲲鹏吧?人界也有类似的传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破军说过它们若在身体里还能勉强控制,一旦脱离他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那就说明这么长时间过去破军应该还没完全将对方的力量和自身融合,所以形态上会有不小的变化,这东西沾染了他的魔气,绝对不能留。”
  云潇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若有所思地回道:“嗯,破军受了重伤,眼下肯定是借着鲲鹏之影躲起来了,必须要尽快找到他,不能让他缓过这口气。”
  说罢她就提剑站起,帝仲愣神看着她,半晌才倒抽一口寒气一把将她抓回了身边,金线密密麻麻的形成屏障,将云潇和煌焰围在中间,他则撑着身体重新站起来,低声叮嘱:“我去找他,你哪里也不许去。”
  “我不会拖你后腿的!”云潇认真的看着他,又见他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温柔的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希望你平安,仅此而已。”
  “我不想一直被你们保护着。”云潇手指一点点握紧,坚定的说道,“我也可以和你们站在同一个地方。”
  他静默的站着,只觉得那双眼睛比旭日还要明媚,让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第一次对她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好,我们一起。”
  第1258章:裂变
  黄昏之海笼罩在一片黑影里,她才想靠近看得更清楚一点的时候就被一把拉回了身后,帝仲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声提醒:“这可不是普通的幻影,应该是吞噬过后尚未完全融合的神兽,别惊动它们。”
  云潇紧张地咽了口沫,果然周围的黑影是安安静静地悬浮在空中,仿佛陷入了沉睡,虽然看起来一动不动,但只要一点点动静就能让它们惊醒,她尽量将声音压到最低,不解地问道:“尚未完全融合……是什么意思?”
  帝仲想了想,尽可能简单地解释道:“大概就是……没消化的意思。”
  “啊?”云潇发出一个迷惑的音符,看见对方转过身,在危机四伏的黑影里冲她温和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越是强大的对手,完全吞噬所需要的时间就更多,破军从北冥支柱杀到西凉支柱,虽说中途吞噬了很多神明和神兽,但没多久就被天帝击败关入了天狱大牢的最底层,那他肯定是来不及将吞噬的力量完全和自身相融的,之后神界浩劫天狱坍塌,他虽然侥幸逃脱,又因为强行穿越境界消耗太大,所以那些‘食物’一直在他的身体里没有消化,明白了吗?”
  云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嫌弃地啧了一声,指着巨大的黑影头皮发麻地问道:“换句话说……这玩意是破军吐出来的?”
  “可以这么理解。”帝仲倒是颇为淡定的点了头,看见她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突然提起裙角连走路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想蹭到黑影,忽然感觉这个动作有点好笑,他也跟着鬼使神差的啧啧舌,低道,“嫌脏呀?你这身衣服也没干净的到哪里去,应该好几个月没换洗过了吧?”
  云潇尴尬地咧咧嘴,犹如芒刺在背,瞬间脸颊就红得发紫。
  帝仲只是低着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真是奇怪啊,明明前一秒他还精神紧绷地关注着周围任何细微的变化,下一秒他竟然会被云潇的小动作分了心,甚至按捺不住地开口调侃,好像只要有她在身边,任何危险都能迎刃而解。
  云潇赶紧撩起火焰努力擦干净自己身上的血渍,偷偷瞄了他一眼自言自语地嘀咕:“胃口这么大,结果融合不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帝仲不置可否地笑着,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的庆幸,随口接话:“若非天帝插手,他应该是能吞噬融合的吧,奚辉的心转之术一次只能吞一个,如果在融合的过程中力量不够,甚至可能会被反客为主,这种法术既危险又残忍,无论在哪都是被明令禁止的,但这又是一种非常简单暴力就能直接抢夺对方力量的手段,如果一年就能让你获得一百年、一千年乃至一万年的修为,换谁都会心动的,所以屡禁不止也就不奇怪了。”
  “不劳而获吗?”云潇莫名打了个哆嗦,“千夜以前也吃过一只九婴,那只妖兽有一座小山包那么大,他几口就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当时他的表情真的好可怕……”
  “呵呵……”帝仲被她逗笑,叹了口气,“我说了吞噬的禁术有很多种,他只是把九婴当成了补充体力的美餐,要是能再熟练一点,再厉害一点,他可以直接获得九婴的能力,可惜了。”
  “才不可惜。”云潇小声地反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愤愤不平地回答,“我才不喜欢他吃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有时候暴走失控就会用那种垂涎欲滴的眼神一直看着我,好像我也是他的美餐一样。”
  “你身上那种火焰,比一百只九婴更诱人。”帝仲轻轻笑了起来,多少往事回忆就这样悄然无息地重新浮现在眼底,呢喃自语,“真的很危险啊……”
  云潇摇摇头:“他没有想过吃我,即使是在很难受很难受的时候,还是会第一时间把我推远。”
  帝仲神色复杂地望向她:“我说的不是这种危险,而是你……如果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那一刻,你会主动把自己送给他吞噬吧。”
  云潇顿步站住,感觉眼神有些涣散,帝仲的瞳孔却逐渐蒙上一层淡淡的寒冰:“千万不要那么做,任何时候都不要再有那种危险的想法了。”
  她好像明白了,又好像还是一脸懵懂,帝仲用余光瞥见她,或许是为了缓和她紧张的情绪,淡声安慰:“吞噬的禁术很多,不过你不用担心,火种的原身是天帝的心头血,胃口再大也吞不了你,最多也就是搜刮一点火焰当做补品罢了,人界没有任何力量能击毁天帝的心头血,所以只要你自己不松口,火种就是无可匹敌的存在。”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顿住脚步,云潇脸一红,并没有看到帝仲脸上一闪而逝的阴霾,一不小心就直接撞在了他的后背上,再等她尴尬地揉着脑门假装镇定地咧嘴微笑之时,帝仲认真按着她的脑袋语重心长地提醒:“我指的是人界没有这种能击毁它的力量,但破军不一样,如果我早一点知晓你们体内‘精魄’的存在,早一点察觉到破军是有能力杀你的,或许我不会选择把你送到这里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不管不顾地说起往事,帝仲只感觉心脏的某个角落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挖出了一片空洞,低道:“潇儿,我必须向你坦白一件事……一开始,我确实是因为求而不得才很生气地想利用你。”
  “可我已经来了。”云潇镇定的和他四目相视,“我是自己心甘情愿来上天界帮你的。”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脑海里只有这一句话在回旋,这一刻他的眼神扑朔迷离,最终沉淀出她所熟悉的温柔,说出了那句深埋已久的歉意:“对不起,那件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我……”云潇想说什么又被他直接堵住了嘴,帝仲轻咳了几声,终止了这个话题,也许是害怕,也许是惭愧,也许只是想逃避,直到今天他也不愿意听到任何回答,无论是怨恨还是原谅,他都不想再听到。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黑暗里,除去根本望不到尽头的鲲鹏之影,其实周围还有无数婆娑的魅影在沉浮闪现,帝仲努力让自己放下刚才那些复杂的念头,很自然地将话题转回当下:“破军暂时还无法离开上天界,只能借着鲲鹏之影躲在黄昏之海休息,中层的神力不及上下双层,他伤得很重,既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又不能再回头吞并煌焰,所以他现在一定是要想法设法逃走的,小心点,我们得把他找出来。”
  云潇认真的点头,目光却望向了下层被他一刀击毁的永夜殿,有些惋惜的叹气:“永夜殿修复不了的,那里有月神留下的最为纯净的守护之力,为了阻断破军的退路直接击毁,实在太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帝仲的语气则更为淡定,他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永夜殿的废墟,毫无起伏地回道,“虽然击毁永夜殿产生的破坏力也会帮助破军恢复,但若是让他躲进去,那曦玉留下的月神之力会十倍百倍地被他利用,我也是认真权衡过利弊才出手的,我唯一意外的就是他体内竟然还有这么多吞噬过后尚未融合的东西,吸食不了的话,应该会产生裂变吧……”
  话音未落帝仲赫然止住了脚步,仿佛是从刚才那句无心的谈话中意识到了什么极其危险的事情——裂变,无法完全融合的吞噬物会在极端的痛苦下裂变成魔,一旦脱离,不仅无法再次吞噬,连曾经的宿主也无法控制它们!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将云潇拉到身后,果不其然一直死寂的黑影里蹦出几道璀璨的光,不等云潇看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帝仲掌下凝聚的神力长刀已经精准地砍碎其中一道光影,耳边传来镜面破碎的诡异声响,真的有细碎的光点从黑影里弥漫而出,帝仲倒抽一口寒气,低呼:“真的是裂变!小心!”
  那些光影汇聚成型,宛如开天辟地的巨人朝着两人一掌击落,帝仲踉跄地拉着云潇往后躲避,很快他的视线里就出现了六个光华万丈的高大身影,是北冥支柱,负责看管鲲鹏的六位神守!
  被吞噬的神明,历经数百万年残酷的折磨,在破军的体内裂变成魔,如今终于挣脱了他的控制重见天日,然而神堕之后比恶魔更加冷酷,会不留余地地将眼前的一切全部毁灭殆尽!
  昏暗的黄昏之海一瞬间被照得宛如白昼,帝仲的眼眸却在这一秒被影响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冥冥之中他似乎听见了黑影更深处传来了破军不怀好意的诡笑,但六道裂变的神堕之影已经朝他挥击而来,他不得不一手拉着云潇连续点足后退,一手奋力还击不让对方过于逼近,片刻之后,耳边竟然突兀的传来了低沉的龙鸣声,他不可置信地朝着声音的来源远远瞭望过去,只见三条通体藏青的应龙龇牙咧嘴地呼啸而来,几乎是贴着两人的头顶险些直接拧断脖子!
  “小心!”这一次是云潇奋力将他拉回身边,挥手之间巨大的火焰羽翼瞬间击退了三条虎视眈眈的应龙,但她自己也被凶狠的力道逼得踉跄退了几大步,捂着胸膛剧烈地咳嗽起来。
  “潇儿!”帝仲紧张地看着她,不等他检查云潇的状态如何,六道巨大的神堕之影转瞬逼到眼前,齐齐张口发出响彻天际的怒吼!
  这一秒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丧失了判断力,只想把她拉回到自己的怀里,但是这一秒他却被云潇用尽全力的推远躲开了从侧身砍落的一刀偷袭,他失态的剧烈喘息,抬眼却看见一个清澈明朗的笑脸对他自信满满的喊道:“我没事!我来对付这三条应龙,你快解决那六个神堕!破军一定就躲在鲲鹏之影里,决不能让他跑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坚定地转身面向神堕,目光只剩凛然的杀气。
  第1259章:神堕之影
  六尊神堕之影将他围在中间,帝仲逐一扫过这些陌生的脸孔,冥冥之中有遥远而破碎的记忆忽然在脑中闪烁不定——北冥天柱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海,六位神守万年如一日宛如六根钢钉驻守在海边,直到一个带着毁灭之力的魔神横空出世,恶战将蔚蓝的北冥之海搅成浑浊的黑色,破坏产生的消耗成为魔神源源不断的力量,无数受惊的神兽倾巢而出,又在血腥味的刺激下亢奋地加入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混战。
  天柱的安危关系着整个神界的稳定,六位神守坚定不移地守在自己的位置上,破军的狂笑声响彻整片北冥,直到利刃砍下他们头颅的那一刻依然怒目圆睁地紧盯着敌人未曾退缩一步,随之而来是更加残酷的吞噬,坚韧的信念支撑着最后的理智,让嚣张的魔神也不得不暂缓融合的进度,破军借着混乱悄无声息地潜入海底,远古的巨兽被恶战惊动,一睁开眼睛就遭遇此生最为强劲的对手,不等它的身体从旷日持久的沉睡中苏醒,破军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用六位神守留下的战戟出其不意地重创了鲲鹏,直接一口吞噬!
  “原来是偷袭。”帝仲终于冷淡的吐出一句话,手下金色的神力长刀绽放着刺目的光,刀尖则指向隐匿在鲲鹏之影中伺机而动的破军,“哼,难怪见势不妙立刻就想逃跑,你被奉为‘魔神’,竟然是个胆小如鼠之辈。”
  破军并不回应,甚至更加谨慎地躲入了黑影里,毕竟帝仲的力量是实打实源自神界天帝,那些贯体而出的金线确实重创了他的精魄,若非渗透的时间太短,只怕刚才那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眼下上天界被战神之力环绕堵住了他的退路,黄昏之海的力量又远远不能支撑他恢复,这种关乎性命的节骨眼上,纵使对方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讽刺,他也必须隐忍等待时机。
  破军不动声色地仰头,更高处的极昼殿散发着让他垂涎欲滴的神力,如果能强行突破那层阻碍,或许他还有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帝仲正在快如闪电地在六尊神堕之影附近来回穿梭,刀光砍落留下同样璀璨的刀气,在他每一步踏出的瞬间击穿对手将其分割瓦解,不出片刻就已经接近鲲鹏之影的边缘,很明显地看到一束警觉的目光从深处紧张地凝视过来,帝仲则毫不掩饰地夸赞:“不过有自知之明,能屈能伸这一点倒是难得可贵,今天我若是让你跑掉,那今后的几千年几万年我都不可能再找到你的踪迹了吧?呵呵,真遗憾啊,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躲猫猫的游戏了。”
  话音未落,所有凝聚在空中的刀气都在同一时间砍向了前方的鲲鹏,帝仲箭步跟上,余光瞥见左侧赫然闪现出一柄巨大的战戟,让他不得不挪动脚步往旁边侧身躲避过去,紧接着右侧的神堕如影随形的逼到面前,帝仲沉着冷静的反击,在无止境的干扰下依然留心观察着鲲鹏的一举一动,只见巨大的黑影终于开始挪动,搅动着黄昏之海掀起阵阵烈风,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仿佛书中所描述的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再等他定睛追望过去,鲲鹏已经靠近极昼殿的外围,它竟然也裂变出了两种形态,一部分是巨鲲,另一部分是大鹏!
  “极昼!”瞬间就明白了对手的意图,帝仲露出冷然的杀气,一刀砍碎紧追不舍的神堕之影朝上层掠去,那只裂变出来的大鹏赫然睁眼,被魔神影响的神兽双眸充血,仅是尖锐的鸣叫产生的冲击波就让帝仲震耳欲聋,胸口被煌焰洞穿的伤再次被震裂,伴随着一阵根本压不下去的剧痛,血也控制不住地源源涌出,他的脚步不自禁地一晃踉跄停了下来,不等他缓过神,大鹏的翅膀紧贴着衣襟划过,他甚至听见了护体的金光和锋利的羽翼摩擦而过的刺耳声响!
  帝仲深吸一口气尽力保持平衡,转了转有几分僵硬的手腕,他其实一早就料到萧千夜一定会在离开太曦列岛的同时被破军阻拦,所以才会主动将古尘交给他防身,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破军的体内会有裂变之后的神堕之影,以至于现在没有古尘在手,才被击碎的六尊神堕之影再次复原将他围在了中间,百米之外的大鹏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而更高处巨鲲已经在尝试破坏极昼殿外围的结界!
  另一边,云潇也注意到了忽然裂变成两种形态的鲲鹏,她着急地想回到帝仲身边,但三条应龙前后夹击让她每前进一步都分外艰难,两边的战场同时陷入焦灼,难解难分。
  “麻烦。”帝仲咬牙低语,他静默地抬手按住自己血流如注的伤口,很快胸膛上的伤消失不见,帝仲的眼眸锋利如芒,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聚气为刀再次砍碎神堕之影,下一个眨眼的刹那,他的身姿已经闪电般地掠到了大鹏的后背,大鹏扭头回望,血色的双瞳覆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不等它再次展翅躲避,一道金光手起刀落狠狠地割断了它的脖子!
  破军倒抽一口寒气,裂变的大鹏竟然被他一刀毙命?
  帝仲在空中停顿了一秒,似乎是强行压回了一口倒逆而出的鲜血,眼下这副身体只是在天帝的力量下短暂恢复,即使孤注一掷的再次利用凝时之术尝试疗伤也不能撑得很久,他必须快刀斩乱麻,决不能让对手闯入极昼殿恢复,如果破军一直躲着不敢现身,那就干脆连隐匿的巨鲲也一并斩杀!
  这个念头一出现,帝仲手里的金光无限拉长直逼远方的巨鲲,眼见着那个傲然的身影急速逼近,破军也不得不从巨鲲之影里悄然脱身,他嗅到了呼之欲来的熟悉神力,一下子把他带回了战败时刻的绝望无助,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冷静——就算是被他暂且夺下了冥王的意识偷袭成功,帝仲身上的伤也确实是冥王所为,那是相生相克、绝对能重创他的力量,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安然无恙地恢复如初,唯一的解释就是凝时之术,这种负担极大的法术消耗也是巨大的,只要拖延到对手自行崩溃,他就能重获新生!
  下一秒,帝仲冲到巨鲲的面前,他的目光精准地扫到了更远方苟延残喘的破军,不可一世的魔神喘着粗气,因为精魄受损只能一动不动地漂浮在半空中,他冷冷地扫过周围,一只手的力量汇聚成武器不间断地进攻,另一只手则拉出无数细细的金线阻断全部的退路,千钧一发的瞬间,破军用全部的力气直接用双手洞穿了自己的胸膛,他捧着那颗血淋淋的心不知低低念了些什么,心跳的声音疯狂而邪肆,一声又一声响彻整个上天界!
  忽然间,全部的心跳声戛然而止,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两人之间轻点而过,随后又从东、南、西、北依次划过,一个十字星形状的诡异波纹赫然浮现——东方支柱凝渊之野,南方支柱招摇之山,西方支柱西凉大漠,北方支柱北冥深海,神界的四方天柱在他的手下浮现出幻影,然后被刺目的血色染红,最后,破坏和消耗的力量在十字的交点上骤然爆发,汇聚成一个璀璨的光点,将漆黑一片的黄昏之海瞬间炸裂!
  那是破军在神界汲取的全部破坏力,一朝释放的威力就足以将整个黄昏之海摧毁!
  即使已经第一时间收回神力严阵提防,帝仲还是被这毁天灭地的爆炸逼退百丈,黄昏之海位于上天界中层,是辰王蓬山为了缓冲上下双层的神力撞击而建立,它辽阔美丽,数万年如一日被朦胧的星光覆盖,它没有极昼的威严,也没有永夜的静谧,但它有着独树一帜的安宁,多少次他和同修们并肩坐在阶梯上注视着凡尘的烟火,看见那些或修行或偷懒的灵兽们穿梭在依稀的光晕里,那样的感觉如梦似幻,带着能稳定人心的力量,让他无限怀念。
  如果说击毁永夜殿是他权衡利弊之后毫不犹豫做出的决定,黄昏之海的覆灭则像一柄利箭贯穿了心脏,让他恍惚地呆滞在原地,在危机四伏的暗影围攻下莫名走了神。
  这一刻,万千流岛上的无数生灵仰头眺望着高空,一场前所未有的浩瀚流星雨将整个夜幕点缀出光华万丈,大星拖着长长的光尾朝着未知的远方坠落。
  糟了!极昼殿!已经来不及再管黄昏之海的情况,帝仲一眼就扫到了极昼殿外围镜面般开始破碎的法术结界,这一击显然也耗尽了破军的全部力量,他重新缩回了巨鲲的体内,虚弱地抬手做了一个向上的手势。
  帝仲的眼眸阴暗如死,逼着自己强行镇定继续追击,就在他大步踏出的一瞬间,云潇的声音带着惊恐从远方传入:“小心……小心啊!”
  他赫然回头,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突兀地出现了另一尊神堕之影,那是最后一个被破军吞噬的神明,是西凉天柱的神守!
  他本能地手起刀落继续进攻,一刀砍落神堕立刻分裂出一男一女双重形态,帝仲忍着胸膛撕心裂肺的剧痛,反手再将两尊神堕击碎之后终于止不住呕出一口鲜血,精神似有一刹那的空白,冥冥之中遥远的记忆清醒地提醒他这尊神堕应该还有第三重形态,但手臂却如断线的木偶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果然,男女双相重新汇聚一前一后堵住他的退步,同时第三重的无相形态从身侧闪现——他几乎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但就是在生死一线的刹那,他被一双火色羽翼抱入了怀中,听见她的急促的喘息忽然从远方转瞬传入了耳畔,他的瞳孔映出神守三重形态冷漠的面容,一刀、一剑、一戟从三个方向,直接砍入了云潇的身体!
  血,染红了目光所及的全部视线,他本能地伸手抱住在自己怀里无力瘫软下去的身体,发现这一次她身上的血不再混合着火焰流出,而是如倒逆的泉水,转眼浸湿了衣服。
  再也顾不了极昼殿外围岌岌可危的结界,帝仲只是疯狂的抱起她远离了战场,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回荡——不要……不要死!他愿意拿自己的命来换她!只求她能平安!
  第1260章:诀别
  帝仲大步穿梭在黄昏之海破碎的星辰里,血,没有火焰混合的血快速沾湿了他的皮肤,他感觉自己的心也已经破碎成渣——为什么,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救他,这具身体本身并不能长久存在,他从一开始做就做好了和破军同归于尽的准备,他根本没有打算从这一战中活下来,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奋不顾身?!
  让他心动,又让他心痛,为什么一段错过的缘分,自始至终要折磨着他不忍放手,又不得不放手?
  虽然脑子乱成一片,但本能还是理智地让他尽快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放下了云潇,三道恐怖的创伤从后背、左右双肩直接洞穿了身体,裂变的神堕之影无疑也曾是神界真正的神守,这三道伤让她痛苦的痉挛,本就颓靡的火种根本无法修复受损的伤口,只有源源不断的鲜血一直往外迸溅,帝仲连忙按着她不让乱动,金线轻轻地覆盖住她的全身,但他其实抖得比云潇还要厉害,必须极力克制着情绪才能勉强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