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罹小心翼翼地趴在洞口,因为天空中那只冒着浓烟的巨大甲壳虫怎么看都不是善茬,甲壳虫脸上的八只腹眼看得让人心底发毛。
潜伏着等待了一会儿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凶兽呼啸而过并没有停留。
只是他不知道,甲壳虫背上一个裹着兽皮拿着石枪的青年正不断的揉着眼睛看向下方,“边缘部落的人现在长这样?跟只小奶猫一样。”
罗罹对此一无所知,等外面安静了,他才从山洞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摸了摸胸口,“家门口都这么危险,还是早点办完事就回山洞。”
正想着,脖子上传来冰冷的气息,一道阴影从身后笼罩过来。
回头一看,是一只吐着信子的巨蟒,两只猩红的竖眼中映照出罗罹清晰的影子。
说是巨蟒也不对,它的头顶还长着一对半米长的鹿角,粗大的身体就那么缠绕在山洞上,与山壁摩擦出金石的声音。
和巨蟒脸对脸,都能感受到那信子上传来的腥味。
“……”
罗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等再次睁开,双眼的瞳孔变得狭长且竖立,和眼前的巨蟒眼睛一模一样,冰冷,毫无感情。
这是以眼为器的咒式。
饲养凶兽,共享凶兽身上的咒文,是部落中的人生存的基础,并没有什么稀奇。
这只巨蟒名叫蛇母,是由罗罹孵化出来并养大的,它也是当初和电脑一起在那个黑色陨石箱里面被发现的,应该就是笔记里面记录的随着那场陨石群来到地球的兽卵,罗罹也没有想到,拳头大的一个兽卵,竟然能孵化出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
蛇母吃的都是部落不要的兽骨和毒囊,不然罗罹可养不活。
翻身爬上蛇母头顶,站直身体,山风萧瑟,风吹袍响。
这一刻起,暂时遗忘掉电脑中那个世界的美好,他是站在巨蟒头顶,一双蛇瞳,部落的新族长。
不敢耽搁,在罗罹看来外面实在太危险了,他得尽快办完事情回到山洞,而且别看蛇母看上去挺野蛮凶残,但其实内心是个小姑凉,和他一样胆小。
他这个主人十年没有离开山洞,蛇母也一样,根本就不会狩猎,哪怕拿着血淋淋的猎物扔它旁边,它都不会撕咬,而是张大嘴等着投喂,因为这十年罗罹就是这么喂它的。
罗罹的部落并不大,蛇母游走的速度也不慢。
但很快罗罹就发现不对。
整个部落,他走了一圈,也就在一个杂草堆里面发现了一个正翘着个屁股挖草根吃,头发杂乱的孩子。
这孩子看上去很干瘦,皮包骨头一样,但充满了野性,穿着破旧的兽皮,脑袋上戴着一个小恐龙头骨冒,怀里抱着一只肚皮透明的青蛙,正是罗罹部落小孩的打扮。
罗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哪怕族里的狩猎队外出打猎了,也不可能走得这么干净。
那小孩手里藏着骨刀,仰着脑袋警惕地看向蛇母脑袋上的罗罹,“你是谁?”
罗罹向自己山洞的位置指了指。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小孩直接蹦了起来,“小族长?”
“老族长说了,像我这样没有父母的孩子得由小族长养。”
表情凶得很,但眼中是难以掩盖的紧张,期待,渴望。
罗罹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小的孩子能够露出这么复杂的表情。
既然是自己部落的孩子,那么应该知道自己的疑惑,罗罹问道,“其他族人去哪了?”
“他们都走了,他们说小族长出不了山洞,根本带领不了我们狩猎生存,还不如想办法去投靠其他部落……”
“他们嫌弃我的凶兽是一只青蛙,没什么用,都不要我。”
“小族长,你该不会也不要我吧?老族长说了,我是部落的孩子,再没用小族长也不能丢掉我。”
罗罹整个人都傻眼了,差点没有站稳。
什么情况?
都走了?
也就说,整个部落,现在就只剩下自己和眼前这个没人要的孩子?
罗罹想到了什么,身体都哆嗦了一下,以后他们的食物来源怎么办?是他还是眼前的孩子拿着石枪去和野兽搏杀?
他原本的计划是待在山洞里面运筹帷幄,引领族人生存下去,成为一个精神领袖,依旧还能每天美滋滋的刷视频。
可现在……
罗罹突然有一种昏天暗地,天都要塌下来的感觉。
他十年没用出过门,他要如何才能在这蛮荒中活下去?
蛇母也不会狩猎,现在连不要的兽骨和毒囊都没有了,不仅他要饿死,蛇母也会被饿死。
倒是那小孩,赶紧跑到了蛇母旁边,生怕罗罹抛下他一样,他知道,他一个小孩不可能独自活下来,他将生的希望寄托在了罗罹身上。
只是他不知道,罗罹的生存能力未必有他强。
“我叫鲑鱼……”
眼睛中都是期盼,他亲眼看着一个个族人离开,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待在小族长身边,这是他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罗罹现在茫然得根本听不到其他声音,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怎么办?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被抛弃的可不止鲑鱼一个,罗罹现在也一样,那些族人不声不响地将他们的族长都给抛弃了。
捏了捏手里的蒸汽抽水机的图纸,他这几天一门心思在想办法解决运水问题,所以接任族长之后才一声不吭。
他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当好一个族长的。
现在说什么也改变不了现状。
罗罹在电脑里面学到过一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但现在似乎不适用。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那些离开的族人带走了所有的石枪和兽皮,甚至连泥罐都没有剩下一个。
他们部落本来就穷,现在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看着找到的仅有的两支断裂的石枪,除此之外,算得上武器的就只剩下鲑鱼手上那只小骨刀,哪怕去狩猎连一件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部落有打磨石器的文化,先不说罗罹会不会,就算会,打磨一把能用的石枪也需要不少时间,估计在此之前他们就已经饿死了。
所以,杂草堆里,剩下两个拿着半截石枪挖草根的人。
太凄惨了。
他们的族地在火山上,连草根也比想象的稀少和难挖。
而且不是所有的草根都能吃,乱吃死得更快。
还好鲑鱼的那只青蛙特别有意思,只需要率先喂它一点,青蛙透明的肚皮如果不变色,则表示吃不死人。
当然也仅仅是吃不死人。
“我就是靠吃这个活下来的。”鲑鱼骄傲地说着,像他这么大的孩子,能独自活下来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鲑鱼这么干瘦,估计也是经常吃草根的原因,以前他们部落就穷,正常人都吃不饱,像鲑鱼这样没有父母的孩子生活情况可想而知。
罗罹以前也有吃不饱的时候,但他是老族长唯一的直系血亲,情况好得多。
罗罹吃着苦涩的草根,实在没办法嫌弃,因为这是现在唯一能吊住命的办法,最多也就感叹一番突如其来的艰难和对未来的绝望。
很多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现在不得不思考了。
稍微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无论是他还是鲑鱼,应该都没有独自狩猎的能力。
唯一的可能就只剩下蛇母了。
无论如何蛇母也是一只体型庞大的凶兽,而且还是那种本质十分凶残的冷血动物。
所以训练训练蛇母,说不得他们的情况还能有转机。
罗罹心道,得尽快让蛇母学会狩猎才行,不然要不了几天,他也会变得和鲑鱼一样皮包骨头,更何况火山上能挖的草根可不多,支撑不了多久。
不过今天没时间了,天边的落日快下山了。
罗罹驾着蛇母回山洞,值得一说的是,鲑鱼跟个小跟屁虫一样跟着,并没有离开,凶巴巴的样子,谁也别想甩开他。
罗罹想了想,他的山洞旁边就有离开的族人的山洞,正好让鲑鱼住吧。
鲑鱼进了山洞,和他那只青蛙蹲在山洞口,眼睛都不眨地看向罗罹的方向,因为他不确定罗罹会不会像其他族人一样就这么离开了,他得一直盯着。
罗罹将自己的兽皮送了条给鲑鱼当窝,因为鲑鱼比他还穷,除了那只青蛙和一把骨刀什么都没有。
回到自己的山洞,将竖立的眼睛变得正常,罗罹整个人都不好了。
“人生巨变啊。”
“电视剧里面那些苦情角色都没有自己惨。”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知道这世上只有更惨没有最惨。
天色刚暗,漫天繁星的照耀下,“轰”的一声巨响。
山洞外红彤彤的一片。
作为这座火山上的原住民,他很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族地送给别人都不会有人要,因为时不时都会火山爆发。
他们已经习惯了,只要躲在山洞里面不出去,就没有什么危险,他们的族地在火山背面,但……
但爆发的熔岩会烧光周围一切能点燃的东西。
罗罹张了张嘴,“……”
他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因为……他们唯一吊命的草根要没有了。
罗罹整个人都懵了,看着山洞外透着的火光,“明天可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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