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希希莉娅笑了一下,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那您是希望我怎么牺牲呢?”
她的眼睛又亮又纯澈,所有的阴谋和私欲在她面前好像都无所遁形。
大长老凝神,吐词很慢,却每个字都说得清晰、铿锵有力:“希希莉娅,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是血族唯一的纯血公主了,你身上背负着我们整个血族的兴复重任。血族必须传承下去,这也就意味着,纯血必须传承下去。我希望你能够听从我的建议,尽快为我们血族诞下纯血下一代,当然,这个纯血下一代越多越好。”
希希莉娅觉得讽刺极了,双手环胸,一副防备又不信任的摸样:“说到底,你就是游说我来当血族的生育机器了,我看那你应该不是‘建议’,而是‘要求’吧。不管我同意与否,结果都是一样的。什么高贵优雅的血族,天生的浪漫者,不过是披着华丽的外表,内心腐朽不堪的行尸走肉罢了,你当真以为这样衰败的种族,会因为我一个人而起死回生吗?”
大长老的脸色有几分的凝重:“不管行不行,你都是血族唯一的救赎机会,我作为血族的大长老,不论这个机会有多渺茫,我都必须让它延续下去!而你作为血族的纯血公主,就算只是为了敬你、爱你的凯莱尔民众,你都不应该把个人利益看得这么重。”
顿了顿,好像是注意到希希莉娅的脸已经冷了下来,不想把事情闹得这么僵,大长老语气稍缓:“孩子,我知道你肯定一时半伙接受不了这个决定,我可以给你几天的时间好好想想。又或者,你换一个角度思考一下,这对你并没有什么损失,你只会收获更多民众的崇敬和供奉,会有更多的贵族绅士去爱惜你。而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多的,为血族注入新鲜的纯净血液。”
希希莉娅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她觉得面前的一切都荒诞极了。不管是路易斯夫妇的良好教育,还是她自己在人类世界了解、学习到的一切,都让她完全接受不了这个提议。
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不就是让她躺平,不用经过她的允许,不管她的喜好意愿,每一个纯血的贵族都有机会在她的床上翻滚跳跃。什么高贵的公主,明明就是最下贱的妓子,让她和那么多没有丁点感情基础的男人在一起,一想到就让她的胃里泛起阵阵恶心。
“你当着我父亲的画像和我说这样的话,你不会觉得愧疚吗?”
大长老的脸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只是脸上的胡子太过浓密,没有人可以看到那下面的真实表情。
希希莉娅不等他回应,拎着自己的裙摆慢慢走上了阶梯,坐到了最高位置摆放着的那个华丽的座椅上,一手托腮,居高临下地看他,带着几分怜悯:“怪不得血族会衰败至此,原来你功不可没。”
“你是什么意思?”大长老的面色非常难看。
他为血族奉献了毕生,兢兢业业,连妻子都没有,偌大的古堡,他一个人住得孤零零,每在他觉得寂寞、后悔的时候,就只能强行说服自己,血族就是他的孩子,他为血族做出的贡献功不可没,美传青史,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对他的作出丁点质疑。
“你单单看到那首预言童谣里的‘爱德华’三个字,就把我们路易斯家族当成是最后的救赎,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抓着我父亲不放,实在是愚蠢得可笑。”
希希莉娅坐在高处,静静地观赏了一番大长老眼中的慌乱之色,幽幽地道来:“远方传来炙热的心跳,那是藏在匣子里的救赎。”
“血族的未来是注定好了的,任谁也无法拯救,你若偏执着于守着这么个空壳子,最后只会走向灭亡。”
“不可能!”大长老突然粗声粗气地打断她:“我不会出错的,我们一定会找到那个救赎,月神阿尔忒弥斯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她忠诚的子民!”
希希莉娅带着几分悲悯地看他:“远方传来的炙热心跳,是指人类。人类才是藏在匣子里、苟活于黑暗中的血族唯一的救赎。”
“你在胡说八道!卑微狡猾的人类是我血族的食物,怎么可能成为我们的救赎,他们只配生活在肮脏的地窖,成为我们的专属‘血畜’,你和你父亲一样单纯可笑,以为能和人类和平共处。那我就直接告诉你,‘黄金时代’的终结,就是我们和人类之间拉开的一道最大的深沟,血族和人类之间,注定不死不休!”
“那如果有一天,让你有机会变成人类,用有和他们一样的心跳、体温、和味觉呢?可以自在的享受阳光,出去触碰外面光怪陆离的缤纷世界,不必和老鼠一样蜗居在这小小的封闭天地,与万物为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呢?”
大长老突然就愣住。
外面的天色亮了起来,东方的天空上澄净明亮,有一道温暖明亮的光线从外面射进来,流淌在地上,洒下一地的金辉,像是这阴森寂静古堡里的唯一一点生机。
那么暖、那么柔,明明近在眼前,却是血族毕生也触碰不到的远方。
大长老盯着那束明亮的光线看了很久,突然回神,神色有几分狼狈:“你不必再多说了,你没法说服我的,人类躯体如此的脆弱不堪,生命又那么短暂,我血族万万不可能自降身价,更何况,你说的假设,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血族怎么可能会变成人类!”
“如果有这个可能呢?”
有人从光里踏来,声音清润,身姿如玉,打破这古堡里一室的阴暗凝滞。
希希莉娅眼睛里闪烁出明亮的光彩,拎着裙摆,飞快的跑下王座,如稚鸟归林一般,投入了来人张开的怀抱里。
她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贴在他的怀里,声音哽塞:“哥哥,你终于醒了,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