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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吧,一闲着就想找点事做,索性在山林里的这些时日里管木子也给自己弄了些麻烦事儿消遣消遣。
  而这荒唐事儿之一则是和现在的巴妥司,未来的狼王从小打好关系。
  “死狗崽子,你再打我信不信我咬你!”
  竹屋外的空地上,在一阵咆哮后不出意外地迎来了一连串的惨叫,且这鬼哭狼嚎声一时半会儿还没停下来的意思。
  管木子是想着以后狼王可是要和小圆子当伙伴的,既然是陪小朋友一起长大,那狼王的那点野性子可不得给它磨灭了,再不济稍微收敛点也是好的。
  若真是在十几年后让小娃娃成日里跟她这般同个狼崽崽打闹,岂不是会失了城南第一有钱人的身份。
  思及至此,管木子在被茹慕钦无数次交谈无果,然后被扔出房门后自觉承担起了教狼王友好相处的责任。
  可惜如今的狼王即便在狼的世界里已经成年,可算成人类的年纪还是要被现在的管木子小上一两岁。
  而这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她在教狼基本的停住,蹲下动作,可语言从未相同的另一方却是将整个身子趴在地上,等到有人讨要回应时,就大鼻子喘两口气,权当敷衍。
  反正管木子是在累死累活上蹦下跳了两天后猛然惊觉她是被狼崽子当猴儿耍了!
  俗话说得好,方法总比困难多,见规矩教不了,那管木子就想着从互动方面下手。可在十次里有九次多狼王都是将本应放在她伸出小手上的狼爪爪径直朝着她脑门拍去时,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意识到眼前小不点是个柔软易推倒的小肉团后,狼王每日必做就是追在人后,将其逼到角落,任其跪地求饶但绝不放过,最后见时机成熟便直接抬起爪子,放于人额头之上。
  再之后些空地上的稻草堆旁就会多一个小小身板跟着肉球似的被狼肆意揉捏。
  今日就像往常一样,管木子再次被恶狼逼上断头路,只是区别于之前的宁死不屈,当下的她倒是更有一副大义凛然的赴死姿态。
  偏偏好运总是愿意降临在有准备之人的身上,这不趁着狼王因为今日异常而放松警惕,蹲在地上打算再次抬起邪恶之爪时,管木子眼瞅着空子“嗖!”的一下从狼王高抬的咯吱窝底下冲了出来。
  不顾身后被惹毛的狼嚎,管木子现在的目的地就只有一个,那便是竹屋一侧的药房。
  “他在沐浴,你不得入内!”
  药房门被从外面毫无征兆地打开,与此同时,时刻注意屋内病人状况的茹慕钦不得不将视线收回,然后起身拦住欲要强闯的管木子。
  可惜面子之争在此一举,只见管木子一个假动作闪过了前方阻拦后,直直朝着有水声响起的里屋奔去。
  “呕——”
  一声能将几日来的餐食统统吐出的呕吐声不受控制地从管木子口中溢出,连带着呕吐动作,她的整个胃都在加速蠕动,奈何令人作呕的气味还在横冲直撞地冲破她的七窍,迅速渗入体内。
  而在鼻涕横流,眼泪直淌,双耳也因为其他感官受害出现短暂罢工时,管木子看见了正处于一滩恶臭根源内的袁叔。
  天王老子呀,这大好青年泡的到底是药浴,还是屎呀!
  ……
  “你可是要从我身上嗅出朵花儿来?”
  在第六次被人贴近,确认他身上是否还存在着难以接受的气味时,袁叔没忍住低头瞧了眼跟前仅有六岁的女娃娃。
  自那日日日同茹慕钦念叨着“男女授受不亲”的管木子不顾阻拦闯入药房那日后,竹屋内便出现了三足鼎立的画面。
  茹慕钦是被自己主动隔离到了另两人之外,而袁叔则是被管木子因为臭味被动推离。
  就连接下来的两顿餐食只要一听说是袁叔做的,管木子当下就会产生恶心反应,然后狂奔出屋,趴着狼王身上吐个没完没了。
  被茹大夫精心调制的药浴的确是臭了些,可每日治疗完后袁叔也有重新沐浴更衣,确保身上没有气味残留。
  然而管木子就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般,但凡他出现,那个小身影就会瞬间从他面前消失,紧接着便是屋外呕吐声起。
  无奈之下,日常已经很忙的茹慕钦临危受命,借着每次前一日药浴剩下来的原材料其中几样调了种熏香出来,以此日日让管木子嗅着,以拂心中郁结。
  而坚持治标应治本原则的管木子也担任起了每日晌午时分为袁叔用熏香熏衣的工作,毕竟她只有亲自经手每一步才能在恶心感上涌时暗示自己,眼前人还是香喷喷的。
  “你还能长出花儿来?”
  许是探寻臭味探寻得太过认真,也没认真思考袁叔话里的调侃意味,管木子就这么顺嘴一答,等到反应过来时就看见因为嘲笑她脑子不好使的狼王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对此管木子也懒得和个连人话都不会说的狼崽崽浪费口舌。
  “巴妥司是想和你玩儿。”
  看得出来,狼王在这儿等了大半个时辰就是为了和同它一般年岁的女娃娃玩闹,可当袁叔好心道出其中门道时却是遭到管木子的厉声反对。
  开什么玩笑,狼崽崽是想和她玩儿吗?那分明是想玩儿她!
  就照这种敌我不对等的玩儿法,怕是还没梦醒,她就被玩儿死在这将将六岁的小身板里,来个当场夭折!
  “袁叔,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明白长辈们都有一颗想要晚辈和众生和平相处的操心,可管木子只想单方面选择不接受,同时为了避免再被催促,她便想着先下手为强,问起近日来男人时常拿在手边打磨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要知道这东西管木子旁观了好些天,可硬生生连个所以然都没瞧出来,刚好趁着今日要将话题岔开,这个玩意儿注定在此刻发挥它从未有过的光芒。
  “这个是叫蛇环锁,现在还看不出模样来。”
  将尚未拼接完成的所有零件放近了些以便人观察,袁叔边介绍着每一处的用处,边给管木子讲解着着物件的由来。
  原来世间本无蛇环锁这物,即便存在也只是其百般中变化里的一二。
  至于此物灵感由来则是因为袁叔在某次身陷蛇窝中瞧见数十乃至上百蛇族相互交叉,而其中一只小腿般粗细,数丈长的大蛇盘旋其中,却未有周边蛇群纠缠时猛然灵感爆发。
  再之后些便是他日夜苦熬试图将当日所见借由多年所学手艺制出。
  只是说来可惜,那些简单的,只要数十种变化的蛇环锁极好制作,这数百种的反倒成了难题,倒是上次回家见了儿子,被那小家伙一句童言点醒时方才令他忽然意识到或许只要将其中配件做出简单调试,再多弄出几个变化角度叠加,没准儿莫说是上百,怕是只要有耐心,成千上万都不足为奇。
  在提起此番重新尝试时袁叔面上明显带着对于成品的希望,可听到管木子这处却成了八卦挖掘现场。
  “您是说您有儿子了?”
  本不该是重点的重点被人点出,看着一脸神秘样的女娃娃,袁叔无奈地点了点头,承认道,“是呀,是个男孩儿,如今应该和你年岁一般大。”
  管木子疑惑,“和我一样大?那不正是需要大人陪伴的时候,你干嘛不在家里陪他长大?”
  “你觉得现在的我有资格陪他吗?”
  不答反问,在接收到管木子直戳戳的凝视时,袁叔同样盯了回去,然后便瞧见女娃娃恍然大悟道,“嗨,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就您这病,我保证以小师叔的本事来讲,不出两个月您准能活蹦乱跳,到时候别说陪您儿子长大,恐怕等他到了十九二十还要生个大胖孙子和娇弱小孙女来让您养着,烦您呢!到时候可要劳烦您老人家别惦念着我,让我帮您带孩子才好。”
  耳边打趣随口而来,却也是惹得袁叔莞尔一笑,不由问道:“你就这般相信他的医术?”
  “您这不是废话吗?”看得出对方是因为她平日里对茹慕钦的不顺眼态度起了调侃之意,可在管木子心里那可是一码归一码。
  “我小师叔可是邑都城内最厉害的大夫,十几年后那名声也是在百姓口中流传最多的,我平日里看不惯他那都是小打小闹,这人命关天的事我可从来都不开玩笑,您呀就算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小师叔,他那本事就是想让人三更活,阎王绝不敢二更命牛头马面来夺命。反正遇见他绝对是袁叔您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当然遇见小的我也是。”
  夸人向来不忘自夸,但不好意思也是要适当表现一下,这不看着袁叔饶有兴趣地点头认可她的话时,管木子小嘴一捂,咯咯笑了起来,连带着夏季的清风都染上了几丝欢快。
  而在这种欢快中,管木子还在谈天说地给人构想着数十年后,乃至未来千百年的奇幻景象,说到慷慨激昂处更是手脚并用,学着山外说书人的姿态,两指并拢化为长扇以此细细道来。
  “昨日我听小师叔说过两日便是七夕佳节,到时候城中会办灯会,不如等过两天您病好了些咱们便相约下山,到时候我再勉为其难为您挑上一两个精美小物件让您回趟家里,也好不辜负了这些时日您家夫人在家中苦苦等待。”
  想起昨日自己为了不被撵出房门,沦落到被狼崽子把玩儿的下场,管木子绞尽脑汁同屋里另两人扯着闲谈,而这七夕将至的消息便是闲谈而来。
  刚才在听到袁叔说有儿子时管木子第一反应就是面前这男人呀妻美儿孝,要不然也不会都病到要离家出走了还惦念着儿子一句无心之言,在此深山老林里摸索着蛇环锁的制法。
  既然如此,她想着干脆自己做回好心人,趁着下次去玩儿前求求茹慕钦,也好让人家夫妻俩好好看看这良辰美景。
  只是管木子的幻想永远都只能是幻想,在听见女娃娃承诺自己可以回家时,袁叔仅是停下手中动作静静听着,而在听到“您家夫人”几个字时,面上笑容都苦涩了几分道,“她在几年前便已走了。”
  “哈?”
  一时间,管木子的思绪尚未从下山的喜悦中缓过神儿,等到明白了自己说错话时,表情动作都不由尴尬起来。
  可在这种不自在中,管木子安慰人的方法还是一如既往的出乎意料。
  只听在几声讪笑后,站起来都没男人坐着高的小不点一手叉腰,一手拍着人肩膀处大言不惭道,“袁叔,说来您可能不信,现在的我还是个平平无奇的小朋友,十几年后我可就是名动城东南西北的大人物,就连我家小师叔到时候都不及我那光芒万丈的半分。您可知这是为何?”
  根本不顾对方回应,管木子还在自问自答着,不过为了气势胜人还特意将小木墩挪过来了些,一脚踩在上面,在投给袁叔一个嚣张无比的笑容后,又道:“那是因为我天赋异人,责任重大,就连观音娘娘都在梦里让我瞧上了那么一两回,不过这都是小事儿,最重要的是我以后略懂一些神鬼之术,这见神见鬼呀统统不在话下,今儿个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了,您就将您的生辰八字,出生为何,在哪儿干活告诉我,等到时候我替您求上一卦,问问您家夫人现在过得可好,没准儿呀婶婶也惦念着您,在那奈何桥上等着您老寿终正寝后去寻她呢!”
  “这世道哪儿来的神鬼之说。”
  很明显,从袁叔的抿嘴而笑中看得出来他对于管木子的说辞并不信任,可耐不住女娃娃的死缠烂打,非要和他闹下去的架势。
  无奈,在将被人死死抱住的胳膊抽离后,袁叔一字一句将身世缓缓道来。
  “我乃邑都城东章氏,单字一个‘袁’,今年二十有五,家中有一小儿,名唤‘国延’,意为‘国之延续’,至于平日作何,你这小娃娃便用城东府衙总捕快一职为我算算如何……”
  ……
  城西齐府。
  已经被接回府中三日之久,也沉睡了三日之久的齐小夫人在今早鸡啼之时猛然清醒,之后便是不管众人阻拦开始在屋内翻箱倒柜找着什么物件。
  “管木子!”
  一声点名道姓的唤声叫停了管木子发疯似的动作,在听见耳畔传来齐沐刻意放轻语调的“你在寻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寻可好?”时,她的整个身子犹如被抽离了支撑般,松弛了下来。
  原本那双带着迫切的眸子也变得黯然无色。
  “你帮我把之前小师叔送给我的那个木匣子给瘦子吧,他会明白的。”
  说罢,管木子转身离开。
  现在的她需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