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裴南乔冷漠的听完了他们的全部对话,还有那位大夫说的。
他的心顿时沉入谷底,就像寒冬腊月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样,寒冷刺骨的同时还羞耻不已
他修剪得圆润的粉色指甲死死掐进掌心软/肉中,蔷薇花色的唇瓣紧抿着不见半分血色。
在他胡思乱想中,那扇原先未曾紧闭的黄梨木雕花门再次被人轻轻推开。
身形欣长,色若春花的女君正背对着浅金色阳光朝他缓缓走进。
她脸上并没有裴南乔所想的鄙夷,冰凉,愤怒等其他负面情绪,有的依旧是如初见时带着浅笑,直教人心底冰雪初融的暖。
“鲜花赠美人,今日还请公子原谅在下的不是,令公子平白遭受了无妄之灾才好。”林清时见着外头正好有人在叫卖牡丹的,遂买了一盆借花献佛。
如今正值牡丹花开时节,而牡丹花语又有着浪漫,姻缘美满等寓意。最是适合送人不过,特别是给一些情窦初开的小郎君。
裴南乔直到后面人走的时候,还在傻愣愣的抱着那盆大红色牡丹不放。
这好像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人给他送花,还是一个如此貌美的女君。
牡丹又向来有姻缘美满的含义,那么?那位女君是不是也对他一见钟情了?否则岂会给他一个未曾婚配的男子赠送牡丹。
一瞬间,裴南乔脸颊不禁浮现出俩红晕,羞得将脸埋进了棉被中。
他只觉得那位女君真是温柔,若是那抹温柔能一直属于他就好了。
可他也知道,这不过就是他的一场奢望罢了,甚至他都还没来得及询问那位女君的名讳,顿时懊恼不已。
回到马车后,林清时用着拧干了水后的雪白帕子擦拭着方才被那名小郎君触碰后的地方,然后姿势不雅的斜靠在一侧软枕上,拿起手边的书随意翻看着。
这次手中拿着的不再是悔涩艰深的古书,而是那等看着就令人脸红心跳的避火图。
“师叔,你刚才为什么要帮那个男人,明明他受伤都不怎么严重。而且那大夫都说了,他经常会带着不同的女人过来抓药,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良家妇男,说不定啊,还是那等地方出来的,就惯会哄骗一些无知女子。”
林瑶上了马车后越想越气,他恨不得马上令马车停下,将师叔送给他的那盆牡丹给抢回来。
师叔的东西怎么能给那样一个品性不端,还满口谎言的男子。而且那么久了,师叔都没有给他送过牡丹,光是想想他就来气。
明明他也是一个哥儿,要不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他早就跟师叔坦白身份了,哪里还容得其他贱男人往上凑。
“男子生来就是要被女子呵护的,何况男人有时耍点小心机不也是挺可爱的嘛。”林清时倒是没有多加点评,毕竟这世间对男子来说本就多有不公。
“可是……”林瑶还想在说些什么,可当他看见师叔手上拿着的那本图画精美的册子时,一张脸瞬间涨成了个番茄红,连忙移开眼。
师叔真是的,怎的青天白日看此等禁书!
早在她们进城前,她的师姐王清婉就早早安排人来接她们二人,还特意请假一日在家。
两匹油光水滑的山丹马迈着优雅的小方步,稳稳地拉着马车,驶过车水马龙街道与繁华街市,然后顺着一条宽敞的青石板巷往里走。
马车走到一扇朱红大门前停下,门外的石狮子旁早已有人站在那等候她们。
“师妹的模样倒是生得越发好了,就连师姐现在瞧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早先收到师弟飞鸽传信的王清婉得知他们今日入城,便早已等候在此,如今她已身居尚书郎位。
“师姐不也还是和当年一样没有半点变化。”林清时性子向来冷淡少语,就连对相熟之人亦是。
“师伯好。”林瑶跟在后面,随后出了声,他人笑得甜甜的,就连脸颊边的俩个小酒窝都给露了出来。
“这是瑶瑶吧,果然女大十八变,想当年你刚被师弟捡回来的时候还是皱皱巴的跟只小猴子似的,谁能想到一转眼间都快成了大姑娘。”
几人说笑着来到了正厅,因着今日府中来客,府里的公子小姐们都一块儿前来凑了个热闹。
只是等看见那位同母亲有说有笑的年轻女子时,皆忍不住红了脸颊,特别是那还未出阁的少年,羞得低下了头,却总忍不住偷偷看她,娇羞得揉破手帕。
“想必这几位便是师姐家的公子与小姐了。”林清时端着白瓷牡丹绕青枝茶碗半抿了小口,眼波流转中,顾盼生辉。
“让师妹见笑了,你们几个还不来见过你们师叔。”王清婉倒是从小便知她这师妹模样生得好,就连这性子也是个好美色的主,尤其爱美人。
又随意扫了眼她的俩子一女,皆是容貌清秀之辈,不禁放下了那颗高高提起的心,心里却又有那么几分不是滋味。她以前还想着将长子嫁与师妹好来个亲上加亲,可是一想到她那个糟糕的性子,只能作罢。
可是那张脸,罢了罢了,等回头寻她说一声便好。
“师叔好。”为首的王家大公子红着一张芙蓉面上前,行走间如弱柳拂风,我见尤怜,倒是颇有几分从古画里走出的魏晋美人之风。
次子如今年岁尚小,生了一张讨喜的苹果脸,就连那双眼睛也是圆溜溜的可爱,此刻竟也是将脸红得个彻底。
果然人无关年龄大小,性别,都唯爱美人。
一旁的林瑶见着那么一群不要脸的男子朝他师叔上下打量,他就气得想要划花那群狐狸媚子的脸,心中更是懊恼成怒。
师叔以前在山上就招人,现在下了山后,那群男子见着她就像是苍蝇闻到蜜一样。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阻止师傅让师叔下山的决定。
“我今日来得匆忙,未带什么见面礼。待明日在给几位师侄补上可好。”林清时的一对眼眸生得极好,亦是无情都动人。
只稍那么一眼,早就不知勾得俩位小公子连魂儿都不知往哪处飞了,就连在座的几位女子都忍不住有些心神荡漾。
王清婉借着喝茶的间隙低下了头,半垂的眼眸中似在算计什么。
晚间,二人早早住下提前收拾出来的院落。
只是府中之物少消遣,林清时又惯是个爱看热闹与美人的。
傍晚时分,橘黄色余晖洒满整片大地,晕染着点点细碎金光。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红砖绿瓦,楼阁飞檐。身着朱子深衣的年轻女君与做书生打扮的女郎三三俩俩行走在街道上说笑打趣,若是遇到了好看的小朗君说不定还会大着胆子调戏俩句,而后惹得人家小郎君满脸通红,大骂下流胚。
今年才刚满十四的裴南乔提着药包,脸上的伤口重新上了药膏。避开喧闹人流来到了一处狭小的小巷子里,门板破烂腐旧,其上爬满了青黑色苔蔓的被虫子蛀空了的洞。隐约可探内中一角,一脉的荒凉,杂草末膝盖,草长莹飞白蝶舞。
这处儿的城中街道早已没了人,唯有不远处马车驶过车轮咕辘辘的声音。
裴南乔站立在一处与之相遥而望的破落小院前停驻,唇角上扬本想拉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却不小心拉扯到了伤口,成了狰狞的讽笑。
那整整的一大包药就随意扔在了原地,转身离去。
夜落,华灯初上,满楼红袖飘香。惑人的胭脂味与醉人酒香争先恐后涌入鼻尖。
采风阁是金陵城中有名的歌舞坊。
说是歌舞坊其实也不尽然,只因里头小倌儿,个个才色双绝,每人手中还有一俩个独属的绝活,更惹得不少贵女小姐流连忘返。
不仅达官贵人们趋之若鹜一掷千金,不少文人雅士也喜欢来这处寻花问柳。今朝有酒今朝醉,闭口不谈一生厮守。
而采风阁有明文规定,所有侍子皆是卖艺不卖身。不过话虽如此,可若是你有权有势,这不过就是一道摆设之用。
林清时听着里边传来的靡靡之音,或是看着二楼椅栏卖笑穿着薄纱暴/露的妙龄少年不时挥舞香帕招呼过路来玩的恩客,只觉得这才是人应该享受的日子。
在联想到山上的那几年,清心寡欲活得就像是一个长伴青灯古佛的尼姑,委实难挨了。
只是现在,林清时眉心跳了跳。扫向身后分明害怕到不行,还要强撑着胆子跟她的少年郎,更觉糟心到了极点。
“你确定还要继续跟着我,可知里面是什么地方不?小郎君?”莹润冰凉的白玉笛轻勾起比自己要矮上一个头的小郎君下巴,林清时笑得有几分暧昧。
竟比之深夜中专勾人为食的艳鬼还要来得惑人心智几分。
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成那喂养的花肥之一,只为见那牡丹花妖于身下万千妖娆之态。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许是用此形容最为恰当。
林清时见他不曾躲避,修长白皙的手指更是带着几分暧昧之色抚摸上了他那红得宛如要滴血的耳尖尖,笑得缱绻横生。
几缕如墨青丝随意洒落在侧,更添清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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