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之前天庭重现的时候,天河忽生异动,而后伯易道君曾言,他借机掌控了些许天河之权柄,这是道友你有意为之,还是天河本身出了什么岔子?”片刻,太真道君又问道。
“自然是我有意为之。”云中君抬起目光,如同是看到了那无数的被封镇于星辰当中的神圣一般。
自从量劫之后,天庭的那些神圣们就一直被封镇于不同的地方,不见天日,往常的时候,这些封印,都被一众神圣们所监察着,稍有动静,都会引得这些神圣们如临大敌,要联系上这些被封镇的神圣,或者说是令这些被封镇的神圣知晓,自己还不曾陨落,这一次天庭重现于世,便是最好的机会——作为亲自缔造了天庭的存在之一,对于那尘封的古天庭破开时空而出现的时候,会给那些神圣们带来怎样的冲击,云中君再清楚不过。
……
“玄都师兄,关于天庭的诏令,你怎么看?”天帝的继位大典之后,昊天帝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天地之间那些大神通者们所立下的道派下达了诏令,邀请这些大神通者们聚集于天庭,重新测算天地之间水脉河流的变化,以及山脉地势的走向,确定未来的风雨轮转,日月循环等等,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极其郑重的邀请——邀请那些大神通者们的弟子门人前来天庭任职,把持权柄,以天地为道场,验证自己是所学,挥洒自己的才能。
“多宝师兄以为如何?”玄都道人的目光落到了多宝道人的身上。
太清,玉清,上清,三位圣人都有着自己的传承,也都有自家的弟子门人,不过相较于太清圣人和玉清圣人是在登临了大罗至尊以后才收拢的门人,上清圣人将多宝道人收归门下,则是尤在女娲圣人登顶大罗之前——从这方面而言,多宝道人,才算是真正的三清首徒,是接受三清圣人共同的教导而成长起来的。
在有关于三清道派的决策当中,多宝道人的意见,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天庭把持天地之间一切的权柄,乃是天地之间所有变化的核心与根源,天地之间一切的变化,都会在天庭当中有所反馈,同样,天庭若是不稳的话,对整个洪荒天地,都是有害而无利——于公于私,我们都应该派出得力的人手去往天庭,如此,既是要保证我们对天庭的影响力,同时也能够令我们能够在第一时间把握天地之间的变故。”多宝道人神色慎重——在拜入上清道人门下之前,多宝就有着自己的传承,对上一个纪元的事,也更加的了解,对于天庭的重要性,也有着更加清醒的认知。
“上一个纪元,是巫族和妖族的争端,那这一个纪元,六位圣人先后登天,其争端,必然便是六位圣人之间的争端——女娲圣人速来不理凡尘,这也即是说,其争端,必然便是三位老师和西极的那两位而起。”
“而在这争端当中,天庭,必然便是旋涡的风口浪尖,是以我们绝对不可能放弃对天庭的影响。”多宝道人心头暗自想着,不过,这些想法也只是在他的心头浮现而过,并不曾告诉一边的玄都道人和广成子,他很清楚,玄都道人和广成子,是绝对不可能理解自己心中的想法来。
在他们看来,六位圣人高坐于苍天之外,有着六位圣人维系着天地之间的平衡,就已经是注定了,这天地之间绝对不可能在发生一次巫妖大战那般的战争。
“圣人至尊——是圣人,而非是圣,这便是注定了,这些圣人们彼此之间,也会有着自己的谋算啊,更何况,三位老师和西极的那两位之间,还有着难以言说的旧怨,上一个纪元的时候,西极的那两位被三位老师压制了整整一个纪元,而这一纪元当中,先一步登临大罗至尊的三位老师,也依旧是稳稳的压在西极那两位圣人的头顶,这样的局势,他们又怎么可能甘心?”多宝道人心头暗自叹了口气,目光当中有隐晦的神色一闪而过。
“如多宝师兄所言,我等要进驻天庭的话,岂不是说,我等要对那昊天俯首称臣?若非是老师,若非是我等,那昊天也只不过是在道途上比我等先行一步之人,寂寂无名——而今他在我等的相助之下,登临天地至尊之位,光耀千古,到头来,我等却反而要向他俯首以待,这算是个什么道理?”多宝道人之后,广成子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却是和多宝道人的意见,完全相左。
“这毕竟是天帝诏令,怎好拒之不理?”多宝道人的眉头越发的紧蹙。
“天帝诏令又如何?难道还能打得过圣人喻示?既然打不过,那这天帝诏令便管束不到我们圣人门下——多宝师兄,你的顾虑师弟也懂,但你可曾想过,若是今日我等奉诏而行的话,那以后这天帝,岂不是就能名正言顺的管束一众师弟师妹,名正言顺的插手老师之道统?”
“师弟,昊天毕竟是在玉清老师的扶持下登临的天帝之位,算起来,也勉强和我们同出一门,而今,这又是他登临天帝之位以后所发布的第一条诏令,若是我等都拒之不理的话,其他的大神通者们,必然也都是有样学样,这样一来,玉清老师的面子,只怕更不好看。”多宝道人继续劝说着。
“两位师弟有着圣人庇护,天帝自然不敢待两位师弟如何,但洪荒大地之间,无量量人族,却都在天庭管束之下,若是真的惹恼了这位天帝,叫他记恨于心的话,只需是在风雨循环上稍稍做一番手脚,定然便会给这洪荒大地上的人族带来无穷祸端。”
“还是多宝师兄考虑的周全一些。”听着多宝道人的话,玄都道人也是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广成子出声,“广成师弟,师兄执掌道派多年,决断一应俗务,也都更加的有经验,对待各种变局,也更加的敏感,此事我等不妨就听多宝师兄的。”
……
“白泽,是我们感觉错了吗?”在洪荒天帝因为昊天帝的第一道诏令而显得云波诡谲的时候,古天庭那些被封印的妖神们,同样也是在私下里交流沟通者——他们彼此固然都是被封印了起来,难以相见,也无法动用一身的法力,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彼此之间就没有相互沟通的手段。
这些神圣们,毕竟都是执掌了权柄的身份,就算是被封印,他们也能够影响到天地法度的变化,而对于这些神圣们而言,在重见天日之后,只需要是星光的明灭,又或者是风雨的变奏,都足以是令他们明白彼此之间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感觉没有错,那就是云道君在告诉我们,他还不曾归于天地!”洪荒天地之间,有无形无相的风吹遍四极八荒,如同是拨动琴弦一般,令整个洪荒天地之间的天地元气,都发出了清越无比的奏鸣,都充满了无限的生机——但天地之间其他的神圣们,却只是将这种变化,归结于天庭重开,天帝归位以后,天地之间的法则重新向天庭聚拢所导致的变化。
——毕竟,谁能想到,那些被封镇于不同地方的妖神们,竟然是还有着相互联系的法子?
“这怎么可能呢?天河倾斜的时候,我等是亲眼看着云道君归于寂灭的——若不是云道君拿自己的性命换来了我等的活命之机,我等又怎么苟延残喘至今?”
“云道君的底牌速来都是层出不穷,没有人能够看清,他能够活下来,也在情理之中,他既然活了下来,那就说明我们还有着卷土重来的可能——不过,而今大势不在我,以云道君的个性,他不应该会在这个时候暴露出自己的存在来才是。”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云道君想要通过他还不曾陨落这件事,告诉我们什么事,或者说是他的什么谋划,需要我等的配合!”
“既是谋划,必因变局而起——当前天地之间,最大的变局,莫过于天庭重开,第二任天帝登位。而我等虽被封印,但也依旧能够撼动那天帝的帝位。照常理而言,我等绝对不会任由那所谓的第二任天帝坐稳那天帝的宝座,在知晓这变局之后,我等定然会竭尽所能的,将其拖下帝位,叫天地之间的神圣们知晓,就算我们皆被封印,那天帝之位,也不是什么都能够觊觎的——而云道君刻意在我们面前彰显他的存在,莫不是不想让我们将那天帝给拖下帝位不成?”众位妖神们的脑海当中,似乎是浮现出了白泽道君那满是疑惑的面孔来——就算是没有任何的交流,但白泽道君,也依旧是准确无比的把握到了云中君的意思。
“定然是如此了,若不然的话,云道君绝对没有必要令我们知晓,他尚不曾陨落。”
“不撼动天帝的帝位?可白泽你想过没有,那帝位,已经是陛下所留下的最后的痕迹了——若是这帝位有主的话,那陛下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只能相信云道君!他从来都不曾令我们失望过!”东海上的波涛,依旧是在不停的卷动着,起伏不休,亘古不歇——而这东海,正是白泽的封印之地。
“白泽,你还没考虑清楚吗?”当那些妖神们之间的沟通再度沉寂之后不久,有一道人持符印而来,然后天地元气当中,一个令人无法察觉的符文明灭过后,那道人的身形,便已经是出现在了虚实有无之间,出现在了垂首端坐的白泽的面前——那符印,赫然是一位圣人的符印。
“天庭倾覆,陛下陨灭,皆因尔等之谋所致——如今,你们竟然想要我归于你们门下?再想什么呢?”白泽依旧是低着头,丝毫不看来人,一副平静无比的模样,只是在其言语的时候,其周身上下,都有无数的符文显现出来,化作锁链不停的抖动,那些锁链,深入到了白泽的每一处经络穴窍之间,叫他根本就没有脱离这封印的可能。
“成王败寇而已,白泽,以你的智慧,难道还看不清局势?你要知道,若非是怜悯你的智慧,我是绝对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到这里的,圣人至尊的身份,难道就比天帝低了?你当初能够屈于天帝之下,又如何不能屈于圣人之下呢?以你的智慧,若得圣人的指点和支持,再加上古天庭那些妖神们之间的勾连,就算不能直接登临大罗至尊之境,但去争一争那天帝之位,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你若为天帝,那登临大罗也未尝不可——届时你以大罗之力,复苏太一难道会是难事吗?”这持令符而来的道人继续劝说着。
“天帝。”白泽的声音越发低沉起来,“此前,我察觉到了古天庭的重现,察觉到了天地之间的法度和权柄,都在向古天庭靠拢,怎么,莫非是天地之间的第二位天帝要出现了,且这位天帝,又与你们不睦,你们才是想要在他登临天帝之位以前,给他设置一些障碍?”白泽的言语当中,满是冷笑和不屑。
“错,不是第二位天帝将要诞生——而是那第二位天帝,已经诞生,其名为昊天,乃是在玉清圣人的支持之下登临天帝之位的。”
“白泽,上古天庭之败,固然有我们的谋划之故,但最直接的原因,却在于那三人的背弃,在于他们截住了天庭最锋利的长矛——若无他们的话,上古之战或许会是另一个结局也不一定,而今,他们扶持他人登临天帝之位,想要湮灭太一所留下的最后的痕迹,你们当真就甘心了,当真就认输了吗?”
“所以,就要归入你们的门下,和你们合作?”白泽道君沉默良久,身形才是微微的一颤。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上古的时候,我们固然是对手,但如今时过境迁,我们又有着共同的敌人,那合作一二,又有何不可?”那道人见此,眼中也是一阵精光而过,“又或者,是这漫长的封印,已经磨灭了你这位第一妖神的锐气,腐朽了你这第一妖神的心志?”
“还是说,你怕了?”
“你走吧,我不会信你!”如此,更加漫长的沉默之后,白泽道君带着颤意的声音才是响了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来人的言语,实在是充满了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无论是于情于理,于势于利,白泽都应该选择和他们合作,将这玉清圣人所选定的第二位圣人给拉下帝位,以此作为他们这些妖神们对玉清圣人的报复——如果说没有先前云中君的消息,那白泽真的会这么选。
可惜,白泽已经知晓了云中君的消息,猜到了云中君的意思。
“明面上,这第二任的天帝乃是玉清圣人所选定,但实际上,云道友你也在这昊天帝的身上落下了棋子吗?”
“嘿,与圣人相争——我等被封印于此,固然是难以帮到云道君你分毫,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
“白泽还是选择了拒绝。”当那持着令符的道人气急败坏的回到了西极之地以后,一个一脸仙风道骨的白须道人,这才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见过道兄。”见了那白须的道人,这持符的道人神色也是一凛,露出了肃穆且尊崇的神态,“道兄放心便是,虽然白泽再一次拒绝了我们的好意,但我看得出来,那‘天帝之事’,依旧是在他的心头掀起了无穷的波澜,就算他不愿和我们合作,但只要他心头还有着对太一的记挂,那昊天就不可能得到他的支持。古天庭的被封印的妖神,俱以白泽为首,而得不到白泽的支持,也就得不到其他妖神们的支持,那昊天的帝位,注定只能是如履薄冰。”
“那就好!”那白须的道人脸上神色从容——不是准提圣人的化身须菩提,还能是谁?
在登临了大罗至尊之境以后,虽然也依约去往了混沌,但准提圣人却是以那梦境有无的玄妙,重新梳理了须菩提和自己之间的联系,这洪荒天地之间,须菩提既是他,也不是他,故而,在钻了这个空子之后,须菩提也就名正言顺的留在了洪荒天地之间,为‘自己’谋划的同时,也为准提圣人把控着这天地之间的局势。
“昆仑的那三位圣人落子于天庭,那我等自然也不能落后——这天地之间,惟一能够与天庭相对的,便是幽冥,故此我接下来当去往幽冥,这洪荒天地之间的局势,就要劳烦道友你多加关注了。”须菩提朝着面前这道人点头道。
“为我西极之安稳,自当竭尽全力。”这道人同样也是点着头,然后一盏方方正正的明灯,在他的额间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