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经顺着天河落入弱水的那一缕念头,直接被云中君引到自己的身上——感受着这兀然间变化的气机,师北海也不由得一惊,情不自禁的便是后退了一步。
“怎么可能?”虽然心中猜测,这新出现的云中君,便是幻境当中所诞生的那云中君,但这一幕真的浮现在师北海眼前来的时候,师北海也依旧是生出了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片刻,师北海才是回过神来,“这个时候,云道友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幻境中的他,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我就知道瞒不过师道友你。”云中君本身的气机,再度显现出来。“不过,师道友,其他的东西姑且不论,但紫薇背弃天庭之事,已然是八九不离十了。”云中君的神色变得肃然。
“怎么说?”师北海紧跟上云中君的脚步,脸色同样是变得肃然无比。
“在那幻境当中,紫薇帝君的表现,和这二十五万年以来,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实在是大相径庭。”云中君出声道。
“如此,我有理由怀疑,他这二十万年在战场上的纵横不败,都是因为对手刻意配合的缘故。”
“云道友,你在幻境当中应对紫薇的时候,用了几分力?”师北海整个人,都似乎是变得阴沉起来——天庭的对手,乃是巫族,紫薇帝君在战场上得到了巫族的可以配合,这只能证明,他在一定的程度上和巫族有所默契,甚至于是倒向了巫族。
对于任何一位属于天庭的神圣而言,这种指控,都足以致命!
“一分都不到!”云中君看了一眼师北海——在战场上二十五万年纵横不败的紫薇帝君,在幻境当中和云中君对阵的时候,在占据优势地位的情况下,却连云中君一成的力量都招架不住,这已经是能够说明很多事了。
……
“我该如何处理你呢?”回到了天河水府之后,云中君才是伸出了手,一个念头,或者是一缕意识,在他的指尖浮现出来——正是那幻境当中另一个‘云中君’的意识。
这样的一个同源而出的意识,对于天地之间任何一位神圣而言,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瑰宝——这天地之间,最玄妙的秘法,也即是那化身之法,想要施展出来,最为重要的东西,便是这样的一个同源而出的念头。
以天帝太一冠绝洪荒的功行,在知晓那化身之法的本质以后,所凝练而出的化身,帝均,都只是有一个泥塑木胎,其原因,便在于太一凝练化身的时候,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也即是能够作为承载化身的念头。
于常人而言,这样的念头并不算难得,只需要从自己的身上切割出一部分本源,便已经足够——但这样的行为,却会导致修行者自身的本源残缺,令修行者在道途之上,举步维艰,稍微一个正常些,理智些的修行者,都不会以这种方式来凝练化身。
而云中君此刻获取的这念头,无论是根基,乃是潜力,都不下于云中君本身,若是以这念头为根基,将之凝练为一具化身的话,那这化身的潜力,以及实力,可想而知——在之前的时候,这念头,就已经是在那弱水当中滚了一圈,和那弱水有了紧密无比的联系,云中君稍加放任,那这样的一个念头,必然就会在那弱水河中自发的生成一具执掌弱水河的身外化身,弱水河神。
但云中君为难的地方,也正在于此——他一身所学,看似纯粹,但实则驳杂,这天地之间的一切,他可以说是都有所涉猎,而从缘之境登临掌之境的关键,便在于要将一身所有的一切,都融为贯通,从中分出一个高低主次来。
但偏偏,云中君所涉猎的东西,根本就无法分出一个高低主次——无论是那气运之法,还是那战阵征伐之道的极致所代表着的人之道,又或者是云中君所执掌的,贯通天庭和洪荒的天河-弱水的体系,都可以说是这洪荒天地之间极致玄妙的大道,不要说以此成就掌之境,便是以此登临大罗,也未必是没有可能。
自从天帝太一为众人分说掌之境的玄妙之后,无数万年来,云中君养伤之余,好不容易才是以自己的气运之道,贯通了自己所修持的其他几条大道,勉强令那气运之道,超出其他几道半头,令他看到了以气运之道来统合自己所修持的一切的可能。
若是此时,那放任这念头不管,任由这念头只有成长为一具独立的化神,那么他所修持的其他的大道,必然便会在这化身的反馈之下,再度得到提升,重新和那气运之道持平,令云中君好不容易才看到的通往掌之境的道路,再一次被堵住,甚至于是令他永远都看不到登临掌之境的希望。
若是不能登临掌之境的话,那他在缘之境当中,再如何的强横,也没有任何的意义,毕竟,只有登临了掌之境之后,修行者才会有登临大罗的可能,而大罗之下,皆为蝼蚁——虽然云中君曾经以一己之力面对过执掌大罗之机,且引动了大罗之妙的接引道君和准提道君,但云中君之所以能够在那战斗当中获胜,并非是因为大罗之力不够强横,而是因为准提道君和接引道君就算是引动了那大罗之妙,也丝毫不敢令那真正的大罗之力加诸于他们的身上——否则的话,在那大罗之力加诸于身的时候,便是准提道君和接引道君的道途,彻底的被那大罗之力所侵染,最后彻底的在这力量当中迷失自我。
“既然如此,我何妨不试一试此法?”沉吟良久之后,云中君的脑海当中,便是有灵光陡然一动。
他最初的想法,乃是打算将这一缕念头化入弱水河中,练成一件气机相连的灵宝,以统帅他所执掌的天河和弱水,以及他预想当中的另外一条河流,并且以此成为枢纽,成为这三条河流合而为一的气机,不过,在和师北海沟通之后,云中君便是又放弃了这样的念头。
道理也很简单,这一缕意识,毕竟是另一个自己所遗留下来的——中君对自己实在是太过了解,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绝望,不会放弃,那另一个‘云中君’,也必然会具有这样的特质,虽然云中君杀败了另一个自己,且其本源,也化作了云中君手中的一个意识,但云中君却丝毫不敢保证,另一个‘自己’在陨落之前,到底还留下了怎样的后手,而自己手中的这一缕能够凝练为化身的意识,到底是巧合而成,还是另一个自己‘刻意为之’。
云中君自忖,若是易地而处,自己倒了陨落的绝境,必然会以玉石俱焚之态,燃烧一切的本源,做拼死的一搏,就算是败了,也会直接湮灭自己一切的痕迹,而不会留下这样的一缕意识,任由他人折辱。
是以,云中君手中的这一缕意识,有相当大的可能,是另一个自己为了翻盘而所留下的伏笔,为稳妥起见的话,这一缕意识最好的处理方式,治安室直接将之磨灭,而云中君为难的地方,也就在于此——以他当前的力量,竟是完全无法磨灭这一缕纯粹无比的意识。
“连师道友对我的了解,在我戏弄他的时候,他也会有片刻的错愕,担心我真的是败于你手,你的强大,可见一斑——将你炼做灵宝,并不是一个恰当的选择。”恍惚之间,云中君面前的这一缕念头上,似乎是有一张阴冷无比的笑脸浮现了出来,正以挑衅的姿态看着云中君。
“胜了又如何,你能奈我何?我不一样按照我所预料的,出现在了这真实的洪荒天地当中?”恍惚之间,那笑脸便是朝着云中君道。
“能耐你何?当真以为,我就奈何不得你了吗?”云中君的脸上,同样也有冷厉的神色一闪而过,然后他毫不犹豫的,便是拈起这一缕念头,直接将之按进了自己的眉心当中……
……
“这一战之后,帝君陛下应该是认清事实了吧?”云中君因为那意识而闭关的时候,紫薇帝君却是再一次踏上了去往须弥山的道路——而他才踏出天庭,三个隐藏于时空当中的身形,便是拦在了他的面前。
“帝江,烛阴,还有共工!”那三个身影浮现出来的刹那,紫薇帝君的神色便是陡然一变。
“帝君何必对我们皆备如斯?难不成,这二十五万年的合作,还不足以令帝君看清,谁是敌,谁是友。还不足以叫帝君看清,我们巫族的心意?”共工低声的道。
“我不知晓几位祖巫在说什么。”紫薇帝君脸色再变,直接就打算了面前三位祖巫的言语——这三位祖巫口中所说出来的东西,可以说是当前天地之间最大的禁忌,是这天地之间,绝对不可提及的话题,在这二十五万年以来,紫薇帝君曾经无数次的怀疑过这几位祖巫此刻所提及的言语,但每一次这念头在浮现出来,便立刻是被紫薇帝君给掐灭。
“自欺欺人,没有任何的意义。帝君陛下,我们是时候该开诚布公的聊一聊了。”
时间祖巫烛阴和空间祖巫帝江撑开时空的屏障,然后共工施施然的出现在紫薇帝君的面前。“此处,距离南天门只在咫尺,帝君只要一声言语,天庭的大军刹那之间便可将我等围杀于此,而帝君至今不言,可见我们之间,还是有得谈的。”
“天庭和巫族,乃是宿敌,注定要倒下一方,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谈的?”紫薇帝君的脸色,依旧是阴冷无比。
“自然是谈一谈,下一位的天帝会是谁,自然是谈一谈,帝君你接掌天帝之后,我巫族该何去何从?”
“自从当今的天帝陛下开创天庭的那一刻起,天庭和巫族,便注定了不死不休的结局——可这样的结局,并不是我们巫族愿意见到的,我想,这也不是紫薇帝君你愿意见到的。”
“细说起来,天庭和巫族最初的恩怨,要追溯到这一纪元的开始,巫族强横不可一世,以天地万族为血食——可事实上,这血食之举,历来有之,非但我巫族以万族为血食,便是万族内部,也同样是互相猎杀,以为血食,可凭什么,这天庭的万族,便能够选择性的遗忘他们的过去,却对我们巫族的过去死抓着不放呢?为什么同样都是血食,我们巫族,却成为了众矢之的呢?”
“帝君陛下不觉得,这对于我们巫族而言,实在是过于不公了吗?”共工说着,似乎是在竭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一般。
“可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祖巫觉得不公,大可去汤谷向天帝陛下哭诉。”紫薇帝君的脸上,依旧是充满了皆备。
“有用吗?”共工问道,“这天地之间,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背叛自己的立场——就算是天帝,也不例外!”
“他的权威,来自于巫族的血肉,是用无数巫族的性命所铸造而成的,是以,他可以怜悯天地众生,但独独不会怜悯我们巫族。”
“帝君不妨猜一猜,若天帝之位不变,天庭对我们巫族的态度不变的话,那最后会是一个什么结局——必然是我们巫族玉石俱焚,带着整个天地,化为尘埃,归于混沌,这样的场景,难道是紫薇帝君你愿意见到的吗?”
“在鸿钧道祖救世的时候,我们巫族就在思考,到底要如何才能够避免这样的结局——细想来,似乎是唯有我们巫族低头,才能够避免这样的结局发生。”
“既然如此,巫族何不低头?以陛下的心胸,又岂会容不下巫族?”紫薇帝君沉声道。
“天帝容得下我们又能如何?天庭其他的神圣容得下我们吗?师北海容得下我们吗?云中君容得下我们吗?”
“紫薇帝君可知晓,在知晓了天帝将要逊位的消息之后,我们巫族,有多的欣喜?”良久之后,共工才是抚平了自己激荡的心绪一般,继续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