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勇侯府。
凌澈缓步行至庭院里,过了月洞门,正要往廊下去,远远地,便瞥见连翘从凌解语的房内跨了出来。
连翘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正垂头丧气地往前走,猛地便发觉面前立了一个人。
她抬眼一瞧,见是凌澈,唬了一跳,忙上前行礼。
凌澈盯了一眼她手上端的饭菜,道:“怎么,小姐还是老样子?”
连翘低声道:“回侯爷,是。小姐只略动了动筷,便说吃不下,打发婢子将饭菜撤下去了。”
凌澈眉头紧锁,忽地,从她手里夺过托盘,大步往前而去。
凌解语正坐在自己的房里发呆,忽闻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她心神不宁,连是谁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还以为是连翘回来了。
直到有人跨进房里,她一抬眼,才见是凌澈来了。
她忙起身,朝凌澈福了一福,道:“兄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凌澈不说话,将手里的那托盘重重搁在了桌上,才对她道:“自从那日,去了宫宴回来,你便整日里做出一副寻死觅活的样子,要给谁看?”
凌解语一听,目中便迸出了泪珠来。
那日宫中设宴,陛下亲口说了,已经给叶煦与公主赐了婚,她大受打击,回来后,便整日里茶饭不思起来。
凌澈为此,还特意对府中下人们下令,等宫中真的传出赐婚的正式旨意来,不许叫三姑娘知道。
可是,不知为何,一连好些日子,也不见宫里真的有旨意下来。
慢慢地,凌解语也觉出不对来。
她心中疑窦丛生,便在前两日,特意进宫了一趟,去了凌贤妃跟前请安,假作无意问起。
凌贤妃先是不愿多说,后来,架不住她一再打听,才悄悄透露了些许内情给她。
只这些许,已经足够凌解语拼凑出个大概了。
叶煦他竟然不愿意娶公主!
凌解语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之余,便不由又开始翻腾起来。
她面前这二哥哥素来城府深沉,她的这份心思,凌澈想必早就瞧了出来。
凌解语哭着道:“兄长,如今这局面,我又能如何?”
凌澈冷着脸,道:“先不必说,先将饭菜用了!”
既然凌澈发话了,凌解语再不情愿,也只得照做。
过了好一会,等凌解语用完膳了,凌澈才冷笑着,对她道:“你若是当真有志气,不想你的叶煦去做驸马,现在便是最好的时候。”
“最好的时候?”凌解语怔怔地望着他。
她陡然急切起来,恳求道:“兄长,教教我,我该怎么做?我究竟该怎么做?”
“怎么做?”凌澈横了她一眼,眉目当中满是阴郁之色,道:“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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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煦伤好后,蔺扬便也登门,将他从愁云惨雾的叶府邀出来,去了广宴阁吃酒。
他在雅阁定了一个间,与叶煦边饮边谈。
当然了,大半时候,都是他一人在说。
叶煦不过静默地听着,偶尔答他一言半句。
正是这个时候,广宴阁外,又驶来一驾马车。
马车到了门前停下,先下来一双侍女,随后,侍女们便从马车内迎出一位华服女子。
其中一个侍女指了指前方,在女子身边悄悄道:“三姑娘,婢子瞧着,那好像是叶府的车驾。”
这女子正是凌解语。
凌解语随着侍女所指,望了过去,随后,点了点头,道:“看来,叶公子也在这里。”
侍女道:“三姑娘,说到这叶公子,婢子先前还听说,陛下已经给他与公主赐了婚,可这么多日过去了,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婢子斗胆猜测,说不定,是叶公子不愿娶公主呢。”
这话说到了凌解语心坎上,她不觉微微一笑。
随后,她便对侍女们道:“好了,快别站在这里闲话了,进去罢。”
“是。”
侍女们应了,便随在凌解语身后,转身进了广宴阁内。
一路行去,在通往二楼的阶梯前,凌解语她们恰巧遇上了另一行人。
看那样子,也是要往雅阁去的。
凌解语很快便认出,那是禁军方指挥使家的二公子。
她心念一转,当即上前,行了个福礼,道:“解语见过方二公子。”
方随一见是她,立刻便想到,那日宫宴之上,就是她使计损坏了云嫤的冰佩琴之事,当即气不打一处来,便没有搭理他。
凌解语憋着一口气,心中却又不由得想起前几日在侯府,凌澈教训她时,对她说的话。
她打定了主意,即便方随对她这样无礼,她也只作不见,反而叹了一声,道:“解语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方二公子,方才还在纳闷,怎么二公子竟还有心情来这里饮宴吗?”
方随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解语面现讶异,道:“方二公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方随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凌解语一叹,便道:“前几日,我进宫了一趟,听到不少关于公主的消息。听说,公主这些日子,因为叶公子抗旨拒婚,心中正伤情呢。”
她一顿,又道:“我还听说,方二公子与公主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连我都为公主难过,方二公子难道不为公主打抱不平吗?”
方随听到这里,先是一愣,随即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那日宫宴之上,陛下赐婚,我就在映辉殿。叶府还受了各家的恭贺,如今,叶煦又怎会抗旨拒婚?”
凌解语听了,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罢了,方二公子既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方随厌恶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少在这挑拨了,我劝你,还是安分守己为好。”
说罢,他再不想同她多说半句,便绕过她们,上了楼去了。
凌解语望着他离开,面露冷笑。
方随登上二楼,一路行至自家定好的雅阁前,正要推门进去,却慢慢地,停下了步子。
过了一会,他转过身来,对身边的随从道:“方才来的时候,我仿佛瞧见了叶府的马车。你去打听一下,叶煦是不是在这,若是在,现下人又在何处。”
随从应是,立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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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扬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又是劝酒,又是逗乐,为的便是叫他那表弟开怀一些。
好不容易叶煦愿意开口,他便问他道:“陛下赐婚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此事,一直拖下去肯定是不行的,陛下也不会允许。你心里,该有个章程了。”
叶煦道:“我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
叶煦不语。
蔺扬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气喝了。
他想了想,便又道:“我看,要不这样,你试着与公主相处看看?当日宫宴,你也是在的,就算看不清公主长什么样子,想必也觉得,公主必定是个大美人。或许,你与她见了面,便会喜欢她了?”
他见叶煦仍是不语,只得又苦口婆心地道:“这样,咱们府上在京外有一座园子,景致甚好,平日里,别个要来,祖父轻易还不许人进。要不,便由哥哥来安排?哥哥进宫去求陛下和娘娘,让公主出宫一趟,借着出游的名头,让你与公主在那园子里见上一面,如何?”
“你想啊,她是公主,你是探花,实在也是极为般配的,说不得,就两厢看对眼了呢!你说,是不是?”
叶煦看了看他,淡淡道:“若你们都因我是探花,便要我娶,那我不做这探花郎便是了。”
蔺扬一窒。
紧接着,忽听“砰”地一声巨响,雅阁的门被人踢开。
蔺扬抬首,定睛一看,竟是方府的二公子方随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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