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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弟?......”
  季裴立刻抓住了其中的关键, 妖冶又清丽的眉眼微挑, 眸光闪烁地轻轻一转, 望向玄清子。“你都想起来了?”
  玄清子轻摇了头, 在季裴继续问之前,刚刚才质疑过他的于清已经怒不可遏的冲至他们中间。
  拂尘一扫,金光闪烁, 本就烧成乌黑的方宅立刻从中间裂出一道。
  玄清子两人都没有要对于清出手的想法,倒是真让他分去了两旁。
  看着对面那两个站到一处的白衣道人,季裴孤立在夜空中,不久,身后就浮现了十几位暗卫, 他身上披着的不属于他的道袍微微浮动, 目光从站在于清身后的道人扫过,回过眸来,嘴角嗜血的扬起一个弧度, 看向于清。
  “是我所做,非我所做, 我师尊看着也不像是要站在你那边的样子,你觉得你能奈我何?”
  “你!”
  季裴手指抚过因为后撤带起的衣褶,轻抬了抬下颌。
  “与其跟我急,倒不如跟我说说, 我师尊为什么会失忆?”
  那日分离再见, 玄琛就不记得他了。
  如果有一个人知道真相, 那肯定是一直跟在玄琛左右的于清, 季裴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明白的状况,才让玄琛变成了现在这样。
  于清听他提起此事就来气。
  “你竟然还敢提起此事!”
  “如果不是有你这个孽徒,师弟的本命法剑,怎么......怎么会破碎......忘记了一切他分明是被你伤透了心。”于清的嗓音颤抖,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拂尘。
  于清的话,无异于晴天霹雳,让季裴的脑子里猛地“嗡”了一声。
  那些玄琛忘记了自己的愤懑,玄清子的不告而别时的愤怒,一瞬间全部都化为虚有,他眼睫一颤。
  “我?”
  “那次玄琛追你而去,回来之后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我问他他也不应,接着他的剑便碎了......消失地无影无踪。”
  面对着于清的指控,季裴眼神恍惚了一瞬,想起了那天的一切。
  他到底是把玄琛逼到了何种绝望之中......
  剑修的剑对于剑修来说有多重要,不必多说,人称天生剑修的天才,竟然没有剑,又是何等荒谬的事。
  原来。
  玄琛忘记了一切竟然是因为他。
  他张了张嘴唇,有些无力,最终,自嘲地扬了扬唇角。
  “我原先就是个魔族的事......真就让他那么难受吗?”
  天色昏沉,光线晦暗。
  季裴的眼底泛着淡淡的红色,雅黑的眼睫像是把小刷子,盖住了里面的情绪。
  他没有看玄清子。
  因为他并不期望从一个失忆的人身上得到这个答案,只能去猜测,在这之前的玄琛到底有多生他的气,才会变成这个不记得一切的玄清子。
  他真的不明白,魔族,人族又如何。他心生眷恋的人,竟然会忌讳他的身份到这个地步。
  嘴角的弧度显得有些苦涩,脑中各种纷乱的情绪不停的翻涌着,许久之后,才划归了平静,季裴面无表情地伸手掀下玄清子给他披的衣服,毫无波澜地淡声吩咐道。
  “把方木青交给于清。”
  “我们离开吧。”
  身旁的忠仆迟疑地发问。
  “可是少宗主,将方木青留下来,始终是个后患。”
  虽然这火确实不是他们放的,但是....也是老宗主放的,这小子还是跟他们少宗主有深仇大恨,还不如现在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忠仆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按我说的做。”
  “是,少宗主。”
  一个黑衣人抱着哭晕过去的方木青,在靠近于清前扔给了于清,又冷哼了一声之后转身回到了季裴身边。
  接住人的于清看到送过来的是谁之后,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摸了摸孩子的鼻息,心中本来笃定的事,忽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方木青,而且还是活着的方木青。
  如果事情真的是季裴做的......他何必留下方木青这个活口,他抱着方木青,神情略有些复杂,看着季裴准备离开的背影,他问。
  “你想去哪里。”
  季裴头也不回的回答。“回魔域。”
  “方家的事的确不是我做的,我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这就是真相。方家家主唯一的心愿,是让这个孩子变强,你....可不要辜负了他的期待。”
  原文里,于清是方木青的师父,所以季裴也就将这句叮咛嘱托给了于清。
  其实由他自己来教导方木青也不是不可。
  之前他也有带方木青回去养起来的想法。
  可是......人族想要在他们魔域生活,必须经过魂川,他可不觉得一个幼童可以渡过魂川,进入魔域。
  “......”于清心里已经乱了,他哑言地抱住方木青,没有再追上去。
  玄清子本来就不觉得这件事是季裴做的,也不会拦季裴。
  忠仆跟在季裴的身后,回头看了眼立在原地没有追过来的两人,侧首附耳道。
  “少宗主,不再与玄真人说些什么了吗?”
  “.....不了。”季裴声音低哑道。
  玄琛忘了他,或许也是件好事。
  既然忘了他,也会忘了对他的失望,不会因此继续为他揪心,就继续修他的无情道,他肯定能飞升。
  他碎了一剑,他放他离开,这样就算他还了他。
  季裴不断地在心底劝慰着自己。
  而他也没有再与玄清子对视。
  因为他怕。
  他怕他舍不得。
  季裴没有转头,一声不响地踏出了千里。
  身后阴雨蒙蒙,空留下一座烧焦的府邸和两个白衣修士带着一个无辜的孩童。
  “........”
  忠仆沉默着跟上了季裴的影子。
  他们宗主跟玄琛真人看来真的缘分已尽。
  他无声的叹息了一声,这叹息,也紧跟着融入了雨中湿润的空气中。
  季裴随手扔下的白色外袍,飘然落下,像是离了线的风筝,被一人接住,又间有佛音渺渺,不知从何处传来,似乎是要洗刷此刻的罪恶。
  ...........................
  回到天魔宗的季裴,在天魔宗的大殿外站了许久。
  等待了许久之后。
  终于有一列人出现在了殿外。
  季裴转过身,看着已经淋透了的常戚云等人,扫了一眼人数,竟然都回来了。
  “常长老,你们想通了?”
  “是。”
  “季鹤宗主......很早以前就已经心智不定,时常疯疯癫癫,如果他真的还活着,未必不会为难少宗主,如果是这样,我等必须得活着保护好少宗主,因为这才是季鹤宗主真正的愿望。”常戚云深低着头,以无比谦卑地姿态跪在季裴脚下。
  “我愿立心魔誓。永远守护您,守护天魔宗。”
  “我愿立心魔誓.....”
  由常戚云带头,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几道金色的代表誓言的光涌上天去。
  季裴适时伸手,扶起了这几位长老。
  常戚云没想到还能得到季裴这样的关怀,在被扶起来地时候紧抓住季裴的手。
  “少宗主,我此次回来不仅是为了季鹤老宗主的心愿,还有一件事。”
  “一件必须要告诉您却还未告诉您的要事。”
  季裴的眉微微敛起。
  “何事?”
  “请您切记,以后再遇上敌人万不可轻易尝试季家秘术。”
  季裴沉默了一阵,反问“.......为何?”
  常戚云看了眼周围,季裴知道他的意思,立刻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先行散去,又施展了一个静音咒,常戚云才开了口。
  “季家人的疯病,您应该听说过。”
  说到这事儿,常戚云还特意看了看季裴的脸色,季裴已经习惯了动不动就有人说他们季家人是疯子。
  “您继续。”
  “大家都说这疯病没有规律。我却觉得......这大约与季家的能力脱不开关系。”
  “您是说。”季裴的眉皱的更深了。
  “天魔阴脉血统虽能让季家人开快速提高两个境界,但是这个提升,并不是提升自身身体天赋的极限。”
  “如果提升的能力突破了天赋的极限......恐怕就会对自身有损害,使用的越频繁,就会疯的越厉害。”
  季裴很快理解了常戚云的意思。
  如果天魔阴脉血统者凭自己的能力最多能修炼到合体期,那么他只能在化神期及以下使用这个能力,如果超过合体期,达到炼虚期使用,就会超过自身天赋的极限,那么就很有可能会疯了。
  这个说法,还是季裴第一次听说。
  “你祖父是在合体期时疯了,你父亲是在大乘期开始开始有这种疯病,少主,您一定要小心。”
  “我明白了。”
  季裴思索了一下。
  “我会从大乘期开始不再使用这个能力的。”
  虽然季裴说的平常,但是常戚云还是不由得一愣。
  按他刚刚说的原理,季裴这么一说,何止是对自己能修炼到大乘期有信心,他是相信自己一定能修炼到渡劫期啊。说能说的准自己极限在哪里。
  “少主,我觉得还是小心为上。至少从炼虚期开始就不要.....”
  “你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季裴拍了拍常戚云的肩,觉得他太小题大做。
  他能修炼到什么境界他心里非常有数,要不是上一世渡了个劫,被天道耍赖劈下来了,他以后大乘期了都敢继续用这个能力。
  常戚云还想在劝一劝,不要初生牛犊不怕虎。
  结果被季裴以他看起来状态不好,给送走了。
  在常戚云走后,季裴才顾得上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上一世。
  他在大乘期以后一直在闭关修炼修炼修炼,一直修到渡劫期、修到飞升都没有再出来,还真的恰好没有用到季家人特有的能力,渡劫季家的能力是使用不出来的,所以他在渡飞升一劫的时候也没有用过。
  如果真是因为这样没有疯病发作。
  他还真该感谢一下于清,将玄琛最后的话带给了他,促使他一心修炼,躲过一劫。
  左右一想,上一世的巧合,未免多的有些诡异。
  他也尚未得知,在前世的玄琛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了玄清子,变成了方木青戒指上的老爷爷。
  想到玄琛,季裴怔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有些懊恼。
  明明准备像那个人忘记自己一般忘了对方,怎么还是会因为莫名奇妙的事,想到对方身上去。
  碎剑那么好使,那他把无殇碎了,能忘了对方吗?
  【无殇:@##¥¥@@%】
  主人!!我比不过一个臭道士吗?
  【血藤:大约不能。】
  无殇剑灵和血藤妖灵又打到了一块去,吵吵嚷嚷地让季裴不得不封闭了识海,才安静了下来。
  这一安静就安静的有些过了头。
  他站在原地,望着魔域晦暗的天空,这片天空像像是一道天堑,将天魔与天玄彻底分隔在了两个世界。
  今晚,的确有一件事,让他无法释怀。
  玄琛.....没有再留他了。
  他忘记了一切,怎么会再挽留他。
  ——跟我回去。
  ——我会为你寻清灵草。
  ——为了回宗门,为师为你准备了一个假灵根。
  季裴的眼神一时有些迷离,仰着头似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放空,他的确怕低下头——
  要是刚刚下了的雨,从眼眶中出来了,那可就丢人了。
  “你在看什么。”
  一道如同冰泉山涧一般至清至冷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叫住了季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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