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渊去世后,小皇帝登基,奶娃娃没法处理政务,事情都由肖张来处理。
小皇帝还需要人照顾,暂且养在了慈宁宫。
莫云渊在世时,那一位被称作太皇太后,如今又往上升了一个辈分,礼部还在争议究竟该称呼什么好,那一位就已经撒手人寰。这回什么都不用争议了,把葬礼办好了就行。
这么折折腾腾地办完,都已经出了二月。
将近三月的时候春暖花开,小皇帝挪回了两仪殿,由金阳大长公主暂时抚养,这是有惯例的。
有生母由生母抚养,没生母由姐抚养,小皇帝什么都没有,就落到了姑母手里。
金阳大长公主至今未嫁人,又无依无靠抚养好小皇帝,对她来说是一条极好的出路。
她把小皇帝视若眼珠子,结果小皇帝还是病了。
她吓得快疯了:“一定是有人要害陛下,快点让大理寺的人进宫来查。”
她这么一发疯,消息就直接递到了大理寺,上头的人不敢做主,肯定要通知肖张,恰好这一日肖张请了假,在家照顾白雪。
这消息也就传递到了家里。
白雪病恹恹地靠在床榻边,听到门外人的禀报,气的直接坐直了身子:“这个糊涂东西!有人要害陛下,那是谁要害陛下?!准时有人下毒了!”
肖邦、肖张、霍长歌?那些个权臣?谁都不能是,要真扣上了罪名,逼急了,一个谋反上去,是小皇帝忙活着还是她能活着?
肖张见自家娘子生气的样子,连忙道:“娘子可千万要保重身体,早点能够抚养陛下,否则就由着金阳教导,把陛下养歪了怎么办?”
白雪就这么生生的被注入了一股生气,连着喝了两碗药,当天晚上就能够下地,天都黑了还要入宫。
“我如今是辅政大臣,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今儿个入宫,旁人就会弹劾我纵容妻眷不守规矩。你先忍一忍,明日我弄个国夫人的名号给你,让你名正言顺的入宫,抚养陛下。”
“行。”白雪吐出一口浊气。
肖张有些泛酸:“我好说歹说哄了你这么多天,你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如今一听说陛下生了病,急得自个儿的病就好了。”
白雪在他身上捏了一把:“净吃这些没用的醋,我担心陛下有三长两短,何尝不是在担心你,就如今这个局势,陛下有点问题,那就是你们兄弟联手干的。要是真谋反了,让别人说上两句倒也没什么,要是什么都没做,平白无故的让人呼上两块大泥巴,我是肯定不愿意认的。”
肖张:“陛下生病是真的,但我兄长绝不可能给一个小孩子下毒,他不屑于这么做。”
白雪:“现在人人都紧绷着神经呢,金阳那个糊涂蛋口里喊着陛下中毒,要是流言蜚语被当成真的,你觉得有人会信你们的辩解吗?”
肖张听着她接连跟自己辩解,底气十足,便知道白雪这心病好了一半,说:“那就劳烦娘子照顾好陛下了。”
白雪:“我肯定会照顾好他的,那是月牙的血脉。这个没良心的娘,就这么把孩子扔给我了。”
肖张将人搂在怀里:“你再哭一场,再好好的痛哭一场,然后这事儿咱们就翻篇儿了,日子还得往下过呢。”
白雪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哭,在肖张的脸颊上亲了亲说:“我还能病一病哭一哭,你这些日子可是撑起了整个朝政,忙得脚不沾地,回头来还要宽慰我,你才是最辛苦的那一个。”
肖张:“娘子夸我,我就不辛苦。”
两个人相拥在一处,从彼此的身上吸取着温度。
一夕之间,夫妻两个都失去了至交好友,但是还要带着他们的那一份好好的活下去。
当天晚上,白雪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
也不知道梦见了谁,反正是两个小朋友牵着手,不断的跑。
白雪醒来感叹:“唯梦闲人不梦。”
她想着月牙迟迟不肯入自己的梦,却叫自己梦着了两个孩子,是不是惦记着腊月,于是越发焦虑。
好在肖张的动作也很快,第二日,就给白雪弄了一个韩国夫人的名号。
白雪不大喜欢这个韩国夫人,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谐音的时候,凑合凑合就用了。礼部将服饰送了过来,下人们帮她穿上,她收拾收拾便进了宫。
宫里接连两次大丧,举国守孝,除夕都没怎么好好过,草草的便糊弄了过去。如今大家都规避着艳丽的颜色,发髻上的发钗步摇也减少,倒是白雪轻松的不少。
陛下住在两仪殿,白雪一进去就感觉迎面一股热气。
“这都三月了,怎么还烧着地龙?”
“我让的,怕陛下冷着了,陛下最近一直伤寒,也的确需要暖着。”
白雪和大长公主见了面,她微微行了一礼。
金阳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后退半步,侧身让了一礼。
按照身份来说,当然是大长公主更加尊贵,毕竟她还抚养着皇帝,白雪只是一个臣子的妻子而已,即便是有国夫人的名号,也终究是差了一些。
但凡事不能那么论。
说不得改日,白雪就能够当个王亲贵族,金阳转眼间就成了阶下囚。
白雪扭头吩咐道:“把地龙停了,这也太热了,都烧得人喘不上来气儿了。”
金阳摇了摇牙,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她昔日在白雪面前有多张扬,如今就有多加紧尾巴。
太医端上药来,先由太监试了一下,然后要喂给皇帝。
白雪:“等等。”
金阳有一股子怨气:“这些药都是太医亲自熬的,然后有小太监试药,这帮人的身家性命都攥在皇宫里,是可以相信的。”
白雪:“我没说他们不可相信,也没说要有毛病,只是孩子这么小,受不了这么大的药劲儿。”
她好歹也当了这么久的肖二奶奶,知道贵人家里开的药方都是可贵重的药材来,药性极强,小孩子根本受不住。
金阳问:“那这药不喝了?”
白雪没回答,伸手要去抱小腊月。
金阳警惕的挡了一下:“肖二奶奶金枝玉叶,陛下生着病呢,当心病气过给您?”
白雪没空跟她在这儿吵嘴打哑谜,不耐烦的说:“要么你自己让开,要么我叫人把你拖出去。”
金阳下不来台,咬牙切齿道:“肖家如今就可以如此目中无人吗?”
白雪:“如果我这样就是目中无人的话,那么你真该看一看更加目中无人的人是怎么做的。”
这群太监、宫女们很快做出抉择,白雪当初跟皇后是出了名的情同手足,皇后临死前将皇帝托付给白雪,这也是人尽皆知的。
白雪越过了金阳,压根没人敢拦着,她伸手去把小腊月抱在怀里。
小腊月烧得迷迷糊糊:“姨娘。”
白雪看着他和莫云渊相似的脸庞,硬是从一些细节上看出了月牙的影子,眼眶不自觉的有些湿润,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亲:“姨娘来了,这几日叫你受苦了,咱们快点好起来,姨娘带你出去玩,带你找妹妹一起玩。”
小腊月烧的脸通红,浑身发烫:“难受。”
白雪:“姨娘这就帮帮你。”
她叫人把门窗紧闭,拿来一些烈酒,然后将小腊月脱了个精光,用指尖蘸了酒一遍一遍的擦着。
金阳从未见过这种治病救人的法子,气得直哆嗦:“陛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样的罪名你承担得起吗?”
白雪冷笑一声:“我上头枝繁叶茂,有什么承担不起的?倒是你,想好了吗?”
金阳咬着下唇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她十分恨白雪,假如当初不是白雪横空杀出来的话,她就会是肖张的妻子,哪里还要像如今这般,空有一个大长公主的头衔,却要寄人篱下。
她甚至不能和白雪赌气,盼望着陛下死了。
因为对于白雪而言,陛下死了可能是个麻烦,但对于她而言,陛下一旦有了三长两短那就是致命伤。
她寸步不离,不错眼珠地守在陛下身边。
始终叫人将汤药热着,一旦陛下有哪些不好,赶紧掐着脖子灌下去。
两个人就像是靠着一样,就这么熬了一个晚上。
白雪彻夜不眠,就不停的用烈酒和温水给小腊月搓身子,硬生生把那温度给降了下去。
太医进来都啧啧称奇。
金阳松了口气,下眼发黑,“劳烦韩国夫人了,那我先下去休息一下,陛下这里就劳烦夫人照顾吧。”
白雪点头。
她自然也困觉,但是看着小腊月就无端有一种安心感,寸步都不想离开,想要再守一守,再让自己的安心多一些。
小腊月迷迷糊糊的烧了一个晚上,早晨的时候终于挑开了眼睛的缝,露出了一个笑:“姨娘,你终于来了,我好怕。”
白雪直觉得自己再多的苦心都没有白费:“姨娘一直陪着你,永永远远陪着陛下,陛下不要怕。”
小腊月又问:“我娘去哪儿了?为什么和爹爹一样好久都见不着?”
白雪终于可以从容的回答他:“等陛下长大了就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咱们再等一等。”
这么一等,就把孩子等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