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在怀孕的时候整个人瘦小枯干,反倒是生完孩子各方面的往上补,身体才圆润宽阔了一些,肖张天天为白雪猪肝阿胶补血,人胖成这样,他居首功,每天美滋滋的逢人就说他有多体贴。
白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身体不适的确需要将养,补一补气血,省得头发一把一把的掉,眼看着就要成秃子了。她也就由着自己胖了下去,平日没什么运动,等着回到长安的时候,她一米六五的身高,已经一百三十三斤。
对于一个孕妇而言,这个体重其实不算太严重,但没有一个女性愿意被人说做事肥胖。
白雪端着饭碗:“我也没吃你家大米。”
“肖府从上到下没有一样东西不是我买的。”肖邦一指肖张:“就他赚的那点碎银子,够你吃什么?你想喝的血燕他都供不起。”
肖张感受到战火,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大哥,看没看着孩子的吧?我抱来给你看看,特别可爱。”
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吃着饭,喜欢的简直片刻离不了肖在。
肖邦心想,现在知道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之前想什么呢,于是冷声道:“男人都是抱子不抱孙的,看孩子那是女人的事,你一个大男人回来以后不去吏部报到,围着后宅打转像话吗?”
肖邦比肖张大了许多岁,一向是拿人当儿子训的。
只是肖张年纪大了,终究不像小时候没脸没皮好嘻嘻一笑,他在娘子面前也是要面子的,“大哥,我明儿就去吏部报到,今儿走了一天水路,实在是累了。”
肖邦:“累了那就更不该哄孩子,那是女人的活,别女人干不好她的活,你还替她干了。”
他看着自个弟弟跟个女人似的,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吃饭这个场面就觉得刺眼睛。
白雪忍无可忍,手在桌子上一拍,啪的一声响,声调拔高:“不就是没生儿子吗?至于吃个饭还要看你脸色吗?”
突然的一声吓到了大家,秋菊赶紧去扶她的肩膀,顺着她的后背,让二奶奶赶紧消气,千万别和大爷发生冲突。
丫鬟小厮们个个都害怕,连肖张都有些担忧。
肖邦则是一愣,他在军营也好,在家里也罢,一直顺风顺水,除了爹娘以外就没听谁对他说过一句重话,突然间有人顶撞他,他还有些不适应。
他伸手一指白雪:“你也知道你没能为肖家延续血脉?”
白雪怒火中烧:“什么叫做没有为肖家延续血脉?留着你们家血脉的女儿就不是人了吗?但凡你说一句不是我抱着孩子立刻走,跟你们肖家不会沾染半点关系,往后她就跟我姓白。”
肖邦:“这是我肖家的女儿,你当然抱不走,只是你要指望着她上战场保家卫国吗?”
“肖大元帅上战场杀敌,可敌得过震天雷?我今儿把话放这,皇后娘娘会的,我女儿将来也会,你男人的胳膊腿再强,再能提刀上战场,也经不住这一炸。”白雪手握科技底气足的很。
科技才能让男女平等。
肖邦被怼的哑口无言,“你还有没有一点妇德妇容?你看看你横眉冷眼的样子,半点温顺也无。”
“什么妇德妇容?我就知道三从四德,
娘子命令要听从,娘子出门要跟从,娘子说错要盲从。娘子花钱要舍得,娘子化妆要等得,娘子生日要记得,娘子打骂要忍得!”
肖张扑哧一笑。
肖邦瞪他:“你还笑得出来?”
肖张无辜的说:“乳娘跟我说了,带孩子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心情愉悦,不然孩子会受影响的。”
肖邦怒喝:“你是男人!是不是把你自个当女人了?!”
这一声报复犹如惊雷乍响,小婴儿瞬间感到无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肖张手忙脚乱的哄着孩子,但是没有用,孩子越哭越凶。
白雪接过来哄了两下也没起到效果,那孩子扯着嗓子哭,好像被吓到了。
肖邦顿时有些后悔,拳头握紧又松开,反复好几次。
夫妻两个没人注意他,都在焦急的哄孩子,乳娘凑过来直接喂奶,孩子不肯吃,扭着头扯着嗓子哭,哭的嗓子都哑了。
白雪心疼坏了,“这孩子多不容易啊,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要是你们肖家不要,快快成全了我,我们不在你们家呆!”
肖张又是哄孩子,又是哄白雪,忙得满头大汗。
肖邦看着乱糟糟的场面,只觉得脑袋疼的厉害,一甩袖子就离开了。
白雪抱着孩子晃来晃去,费了半刻钟才把孩子哄好,她眼睛有些红:“可别再说什么‘不遭这个罪了’,我不遭这个罪,我们娘俩都得遭罪。”
肖张低声下气的陪不是:“那都不是我的想法,下次我哥要这么凶,我就跟他对着干,我就把他撵出去和他在外头打起来,我被揍的鼻青脸肿也绝不让他再进来喊上一句。”
白雪侧头擦了一下眼泪:“我想出去单过,我也不吃血燕,你养得起吗?你要是养不起我,我就开酒楼,我养得起你。”
肖张指天发誓:“养得起,你们娘俩我都养得起。”
白雪心里憋屈,看着肖张也没好脸色,晚上的时候搂着孩子睡,不许肖张上床。
灯都熄灭了,肖张还站在床边儿,低着头像是个犯错的孩子,说:“我知道今天我做的不对,大哥进来没好气儿说的第一句话,我就应该给他撵出去,我错了,我惩罚我自个儿,我去外面睡马路,睡大街,睡树上。”说完就真的跑了出去。
白雪搂着孩子没睡着,听见关门的动静翻了个身,过了半个时辰也没听见肖张偷偷回来的动静。
白雪还以为凭借肖张那没比没脸的架势,会在半夜偷偷摸摸的爬上床呢。她想着虽然是春季,但外边乍暖还寒,人要是真在外边呆一个晚上,不说生不生病,那是真遭罪呀。
她终究还是心软。起了床,叫醒了昏睡的丫鬟,披了件衣服就追了出去。沿着房屋的长廊往下走,看看哪儿有没有肖张的影子。
府内护花帷幕低低地张蔽遮月,红色的栏杆工巧地缭绕围护。那里被精心保护的是一种独占暮春风光的名花,淡雅挺立,姿态柔美,朵朵都呈现出天公造化的精巧绝伦。今天白天才有一场春雨,春风吹拂、春雨浴洗、清露浇洒的名花,仿佛晓妆初成的美人,带给人无限清新。它以无比妩媚的姿态,戏弄春风、嘲笑春月。
花的尽头有一座小楼,白雪刚入府的时候,最喜欢那座小楼,楼上点着一盏小灯,是有人在的。
她踩着木板楼梯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走到尽头,被人一把抱住。
肖张把脑袋埋在她的肩窝里:“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白雪拍了他一下,转身便要走,刚下了楼梯。就听见稀稀疏疏的声音,外边下起了雨。
漠漠夜云,轻轻细雨,虽然是春天,但春意并不浓。
云低雨密,雨越下越大,大雨把花柳打得一片憔悴,连燕子都因为拖着一身湿毛,飞得十分吃力。
肖张拉着她返回小楼:“这是下雨天,天留客,咱们在这坐一会儿吧。”
白雪拢了拢衣裳,叹了口气:“我这是在做什么?非要在凄风冷雨的艰难情况下来找你。”
“我倒是觉得很浪漫,冒着春雨,踏着满街泥泞,相聚相离,恰如门外的花柳如泣如啼,双飞的燕子艰难的飞行。”肖张总能够乱中取喜,发现诸多美丽。他身子前倾。压在栏杆上,伸出手去,由着雨水落下,打湿他的手心衣袖。
这个场面看上去异常有美感。
白雪:“我们在一起好像很久了。”
肖张:“是呀,吃了好多的苦呢。我们在深夜泥泞里相逢,生长在了风和日丽里,看见了桃花在春风中明艳美丽,摇曳多姿,还算幸福。可不知道为什么,反倒不如咱们两个在一起凄风苦雨时安心。”
白雪听他这么一说,沉默了半天。
肖张突然一笑:“紧张、凄苦、抱恨而别、彼此相思的情景让人记忆犹新,但我还是愿意和你在和风日丽里生活,我可舍不得你受苦。”
白雪一扭头:“行了行了,今日的情话已经超标了,你的心意我也感受到了,我也明白你想说什么。”
肖张:“我想说什么?”
白雪:“我爱你。你说的每一句话,字字句句其实都是在重复着这三个字。”
肖张的手搭在她的后颈上,探到她的唇边,轻轻的亲吻着,外面的雨在轻轻的吹着,像是敲打在了人的心上,在生活的困苦当中开出了一朵花。
你我都清楚,生活不可能是真刀真枪,干净利落,生活还有很多细枝末节纠纠缠缠,没办法快刀斩乱麻的麻烦。这些麻烦会磨着人的心智性情,将人弄得烦躁无比。
所以每当到这个时候,情人的拥吻就是最好的解,药可以化解一切的烦躁。
“多亲一亲我吧,你的吻太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