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记挂着事,接下来的行程盛致清的目的性很强。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把允州和玉州都走了一遍。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
“你是说要做咸菜和干菜的买卖吗?从通化府到允州?我觉得你这个有点不划算。通化府是山海相交的地方,不太适合种植蔬菜,他们多靠打渔为生,所以蔬菜可能供应不足。更何况玉州和延州都不是寸草不生的大漠,它们也可以种植蔬菜,所以你要在通化府运蔬菜到允州,是舍近求远了。”
“啊!”被盛青柏掰碎了一讲,盛致清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不靠谱了。
看着像小狗一样耷拉着脑袋的妹妹,盛青柏鼓励道:“你之前没有接触过生意上的事,能想到这个已经很厉害了。”
“不过杳北和陇西都不靠海,你可以从通化府那里收紫菜海带还有咸鱼这些海货到这边来卖,然后再从陇西和杳北收购皮草,卖给南方的商客。如果可以的话,攒钱在允州开个酒楼,主打海味。做酒楼生意,利润才大。”
盛青柏拼命把脑子里做好的计划书告诉盛致清,从方方面面给她提建议、做规划,预测可能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方案。
盛青柏口干舌燥的说了一晚上,第二天天一亮就消失。醒过来的盛致清穿着反了的鞋子,急吼吼地来到桌子前,把刚刚说的东西都记下。
从允州往回走,盛致清仔细观察盛青柏提出来的地方,把西北一路的商道摸得七七八八。回到延州的时候,盛致清想起来时的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
不过一进城盛致清就发现了不一样。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延州就像换了一批人一样。
“老伯,你们这是在忙什么呀?”盛致清拉住一个急匆匆的拉车的老人问道。
“开田咧,傅将军回来了,让我们给军队种田,给我们饭吃。”老人说起这些,脸上洋溢着幸福。
盛致清看他拉了一车的农具往城外走,忍不住抬脚跟上。
就在城东区,小乡山的北面,密密麻麻的民工在开垦荒地。来往的还有军人在拉犁。
“所以为什么是人力拉犁?不是有牛耕吗?”盛致清好奇。
“哎哟,小公子是哪里的人啊,这牛耕可不是小老儿想要用就可以用的,得向官府申请咧。”田边的老头哈哈一笑,扶着耕犁往前走。
盛致清放眼望去,耕牛的数量寥寥无几。多的是两个人在前面拉的犁。田间地头,男女老少,这是盛致清第一次直面古代劳作场景。
“盛少侠?你怎么在这里。”
略微低沉的声音带着惊讶从耳边传来,盛致清转头看去,卸了铠甲,穿布衣挽裤脚的傅将军正如松柏似的站在前面。
“傅将军?”盛致清也很惊讶在这看到他,“你的腿好了吗?这是要做什么,下地吗?”
堂堂大齐将军也要下地?
“如你所见。”
“延州春季短,得抓紧时间春耕才行。”傅自白摘了斗笠和她站到一起,看着面前的春耕调笑道:“老天爷可不会看我是将军就让时间过得慢一点。”
听到这个,盛致清心中升起敬佩,“您是一个令人尊敬的将军。”
“哈哈哈哈,能当少侠一句夸赞,是傅某荣幸了。”拍拍衣摆问,“不知道少侠来延州做什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准备做点小生意,所以到西北这边来考察一下。”见他很亲民,盛致清也不由得放下了警惕,简单的和他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
傅自白惊讶的看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不受拘束的人居然是个生意人?
“傅将军怎么这样看我?不相信我的话?”盛致清挑眉问道。
傅自白摇摇头,“不是,就是觉得盛少侠这样的人,不应该沾这些阿堵物。你还是比较适合做那仗剑天涯的侠客。”
盛致清笑了,笑得跟阳春三月的桃花一样,晃了傅自白的眼。
“傅将军说的是,经商不是我最终的目的,只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做个仗剑天涯的侠客也要兜里有钱的。更何况我想要做的,远不是仗剑天涯那么简单。”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傅自白低声念了两遍,再看盛致清的眼神就全然不一样了。
为这句话,也为她的豪气。
在这一刻,傅自白丝毫不怀疑她话里的真实度。
“是的,做什么都要先有钱,有钱才可以把其他的做好不是吗?”盛致清看他,“就像你们现在耕地,要是有钱的话就可以买耕牛,或者工具,或者雇人养牛,就算是雇人耕种也可以多雇几个。这样还用怕春季耕种时间短吗?”
“对,少侠说的有道理。”傅自白有些激动,刚毅的脸上喜形于色,手不自觉揣紧,“盛少侠,我为之前对你的无礼进行道歉。请问你可以到将军府工作吗?傅某愿以仕籍、幕卿聘请。”
大齐建立不到十年,武帝戎马一生平天下,如今正是百废待兴求贤若渴的时候。不然作为武将的傅自白也不用做这些文官管的事。
不止武帝手下缺人,各个地方政府更缺人。就算武帝早年开了个什么科举制,也完全不够用。
所以逮着一个看似人才的盛致清,傅自白恨不得现在就拐回延州府。
不过自己几斤几两盛致清还是知道的,若说杀人那她可能是这方面的好手,要是做幕僚,还是算了吧。
“谢将军好意了,不过你要失望了。我就是个纸上谈兵的,真让我来做,可能都比不上地里的阿伯。”
傅自白还想再劝,只是看到盛致清眼里的笃定,就知道自己的打算不可能了。
歉意一笑,大大方方的和盛致清说,“我倒是忘了少侠是要做大事的人。若是你那些高见是纸上谈兵,还望以后还有这些纸上谈兵的东西时,记得来告诉我。将军府永远欢迎盛少侠。”
推辞不过,相谈甚欢的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好得不得了。最后约定好盛致清下一次来延州时再会。
盛致清紧赶慢赶,敢到五月十五前回到王家村。
咋一见到她,春娘差点喜极而泣,转而又担心起她,“怎么回来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怎么才出去两个月就瘦了呢?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啊?瞧这小脸,都黑了。”
“想你们了就回来了,没有遇到麻烦。我是长高了不是瘦了,嫂子你给准备了那么多吃的,怎么会不好好吃饭呢。出门在外黑点才好呢。”这一连串的问题,盛致清并没有感到厌烦,而是耐心的一一回答了她。
“顾大哥呢?今天出海打渔了吗?”赶着马车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是啊,都出去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说起这个,春娘就免不了担忧。抱着孩子一脸担心。
“顾大哥那么厉害,肯定满载而归的。嫂子你别担心,小侄子他好乖啊。”
被孩子转移了注意力,春娘没有再说顾生的事。
盛致清在顾家等了两天,终于等到顾生他们回来。
只是带回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船出事了,王家村三十个出海的人,回来的不到一半。
村里的人家举行了葬礼,盛致清跑前跑后的在帮忙。丧礼结束后,盛致清犹豫了一下才问顾生,“顾大哥,出海危险那么大,你们有想过换个生计吗?”
“那能怎么样?农民都是地里刨食,王家村地不多又靠海,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生活下来的,除了出海他们还有什么选择?”
顾生说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盛致清心中过一遍,大概知道了顾生的顾虑。
“是这样的,顾大哥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我家是做生意的吗?我这一次出去找到了点赚钱的法子,你看可不可以。”
“我记得外面海滩上的紫菜海带有很多,还有螺贝这些海货。你看能不能组织村里的妇人和孩子去捡回来晒干,然后我跟他们收购。村里的壮年的话,你挑几个好手组商队,帮我把东西运到允州和玉州去。你觉得怎么样?”
“西北?”顾生合计了一下,也觉得这是个可行的路数,“不过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你得和我去和村长还有村里人商量一下才可以。”
有顾生做中间人,村长听了盛致清的主意想了一下,就拍板让村里的人过来开会。
刚出了事,此时的王家村气氛很是凝重。来的代表听了盛致清的主意都很心动,但说到底要他们真的放弃祖辈流传的生存之道,去做新的事情,他们还是不能一下子接受。
倒是那些死了男人的妇女,她们上有老下有小,当下就问起盛致清收购货物的具体事宜。
“海菜和青菜晒干了,我一律按照五文一斤的价格收,咸菜是三文。咸鱼或者其他肉类的海货五文到二十一斤不等。具体的要看种类和质量。”
“愿意跟顾大哥组商队送东西的,一趟一人十两银子。村里有板车租借的,一辆付一两租金。所有钱财都当面一次性结清。”
盛致清拿出小本本,一条条的把盛青柏拟好的章程念给他们听。
别的不说,就是海菜这一条就足够让那些妇人激动。
那都是海上白白飘来的东西,以前没有人要的时候,村里的人只有饿狠了才会去吃它,哪里能想到它还可以卖钱?
这海菜的五文钱只要出点功夫,就可以拿到,跟白捡的没有什么区别。就连青菜,拿到县里去买也就两文一把,还不一定卖得出去。要是勤奋点,一季弄个几百斤也是没有问题的。这要是都换成了钱,可不比出海还要赚?
妇人们心里算盘打得响,大胆的当场就站出来问,“盛掌柜,你什么时候要收菜?要多少?我现在就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