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按照计划,柏倾城分到了历南王府。
那日一早何小冉便迫不及待的候在应天大牢外,就等着柏倾城被人带出来。
“倾城……”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真的看到柏倾城又消瘦不少,脸颊两侧微微陷下一块时还是忍不住的红了眼。
从昏暗的地方走了出来,突如其来的猛烈光芒着实刺的柏倾城有些睁不开眼。她眯着眼睛费力的看向何小冉的方向,模糊间还是认了出来。她眉眼微弯一如既往的温柔,“小冉!”
何小冉二话不说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她,一边抽泣一边骂着看管的人,“实在欺人太盛!都把你饿瘦了好几圈!”
“我已经不是丞相府的孙小姐,他们这样对我也是理所应当,小冉不必放在心上。”柏倾城还是很乐观,明明她才是受苦的人,可此时却是反过来安慰何小冉。
宋济辰此次不便出面,但齐河却是跟着的。
“柏姑娘。”他走到跟前,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喊了柏倾城一声,柏倾城在看见他的时候也是垂眸羞红着脸回了句:“齐大人。”
何小冉看了看他们有些哭笑不得,那日齐河直接冲出去询问柏倾城是否愿意嫁与他,得到的答案自然是愿意的。如今两情相悦,就差定亲走形式了,还一口一个柏姑娘,齐大人……
回王府的路上,何小冉和柏倾城坐在马车里,齐河负责驾车。
何小冉因为刚才哭过,眼睛微微泛红,她半托着下巴憋着笑调侃道:“你是不知道那天他义无反顾向王爷开口求取你的样子是有多帅!”
倾城本就是个易害羞的,哪里经得住何小冉这般调侃,她脸颊通红,耳尖更是能红的滴血。“你就别笑话我了。”
“谁笑你了,你听不出来我话里的羡慕呀?”
“你这话要是让王爷听见了,怕是也有你受得。”猫儿急了还会挠人,倾城自然也学会言语反击了。
“……”何小冉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反驳,一想到宋济辰,她微微垂眸忍不住的弯了唇角。
她现在也的确很幸福。
宫中的选秀按部就班的进行,不过柏倾城因为是罪奴身份没有资格参加,还真的应了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一月后,宋济辰以家主的身份同意了齐河的求亲,顺水推舟的免了柏倾城罪奴身份。
齐河家中尚有一母,为人宽厚慈善。在她知晓齐河欲要求娶之人是谁时,一心担忧的便是自家环境会委屈柏倾城。何小冉从宋济辰口中听到这些事儿,她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倾城嫁给齐河日后定时会幸福美满的。
二人成亲的日子转瞬即到,倾城如今没了家,何常安更是认她为义女,所有嫁娶事宜皆从何家进出。
迎亲的前一夜何小冉便是和倾城睡在一起,鸡鸣声未响她便醒了。呆愣的看着紧张的早已醒来的柏倾城,两人相视许久,还是柏倾城忍不住的红了眼。
“明明昨夜已经哭过,可是如今还是控制不住。”柏倾城轻轻擦拭着泪水轻声道。
何小冉也没好到哪里去,鼻尖也是微微泛红。“今天你可是最漂亮的新娘子,千万别哭,不然眼睛肿了齐河见到不得心疼死。”
何小冉调侃起柏倾城简直是信手拈来,没说几句便把倾城逗得破涕为笑。
成亲切不可误了吉时,二人起来后便陷入了一片繁琐忙碌中。何小冉坐在一边看着喜儿替柏倾城梳妆打扮,忙前忙后的有些失神。
这还是她第一次送人出嫁。
一袭火红喜服,整个衣衫上绣着的金灿凤凰展翅欲飞,金丝流边点缀着边角,喜庆中多了几分雍容。
到了最后一步,喜儿一脸兴奋的将倾城亲自绣好的红盖头递到了何小冉手里。“小姐说希望您能亲自给她盖上。”
何小冉垂眸看着手中的红盖头浅笑嫣然,纤细葱白的指腹轻轻抚了抚盖头上绣的鸳鸯,只觉得栩栩如生。她并非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也没有这般好的女工。
缓缓走到倾城身侧声音微哑道:“盖上之后就要送你出去了。”
柏倾城微微一笑,握了握何小冉的手,容颜本就姣好的她经过精心装扮比平日多了几分妩媚,着实让人挪不开眼。“小冉,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此生能够遇见你和你成为最好的朋友,又能嫁给齐河,是我十世修来的。”
何小冉最怕人在这样的时候煽情,她强行忍住自己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猛然抬头试图将它憋回去。“你开心幸福比什么都重要。”屋外守着的小小激动地喊了声:“小姐小姐,齐大人来了!”
“齐河来了,别误了吉时,我扶你出去。”
整个何家今日布满了红绸,何常安身为柏倾城的义夫自然也是满面容光喜悦。他坐在前厅听到院里的动静便做好了准备。不一会儿今日的主角便由红绸牵连着走了过来。
“女儿今日出嫁,前来拜别父亲。”柏倾城此生并未有过父爱,何常安于她而言比自己的亲生父亲对她更好。能够在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候携着夫婿跪别也是圆了她心中一憾。
“小婿日后必定与妻和睦,望岳父大人放心。”齐河说这话时神情严肃,这不仅是迎亲的流程更是他许下的承诺。
何常安一边点着头一边抚了抚胡须,眼眶也渐渐湿润起来。一声又一声道:“好……好。”
何小冉送他们一直到了巷口,亲眼看着柏倾城上了花轿才停住脚步。
今日之后,倾城便是齐家的人了。
唢呐声响彻街巷,一条长红的队伍更是让附近的百姓纷纷探头相望,队伍愈行愈远直至没了迹象,唯有沿途炸裂的爆竹的残迹表示他们曾经过。
何小冉微微垂眸,泪光在眼眶里疯狂打转,终究还是没忍住顺着眼角倾泻而出。她轻呼一口气调整自己此时的情绪,缓缓转身往回走,经过那棵槐树下时被人蓦然搂了过去。温热的胸膛,熟悉的气息让她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她再也不强忍着,一头埋在男人的胸膛里抽泣起来。“倾城嫁人了……”
“嗯。”宋济辰心疼的不已的搂着他,右手轻轻顺着她的后背。
“她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嗯。”
“她是有夫之妇了……”
宋济辰抚着她后背的手一顿,有些哭笑不得的低沉道:“你也快了。”
“……”何小冉的忧伤被宋济辰这句话惹的烟消云散,她没好气的抬眸瞪了一眼他,抵在他胸前的手微微用力离开了他的怀抱。这在外面,要是让别人看见了她们怕是要被浸猪笼。
宋济辰低眸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怀抱似有不满的蹙了蹙眉。
“你怎么来了?”
“猜到你会哭。”宋济辰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何小冉头一次知道宋济辰竟然如此的了解自己。她抬腕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也有些不可思议。以前的她向来自主独立,无论经历什么苦难心酸,她都是咬牙坚持,哭是她认为最不值当的事情。可是现在她倒是越发的爱哭了。
三日后,柏倾城和齐河一起回了何家。何小冉看着柏倾城梳上了妇人髻,脸上微微泛着诱人的淡粉,心里就替她高兴。
她拉着柏倾城回了屋,留下齐河和何常安在前厅谈话。
两人聊了许多,何小冉蓦然停下目光呆呆的看着柏倾城的肚子,“我的小外甥是不是在里面了?”
柏倾城的脸轰的一下变的血红,猛的拍掉何小冉抚在她小腹处的手羞涩道:“你还未出嫁呢!”
见她羞急了,何小冉又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没嫁人怎么了?没嫁人又不代表我不懂。”她怎么说也是受过新教育的大学生,年纪可比现在大得多,有什么是她不懂得。
“……你呀。”面对何小冉的无无赖柏倾城向来是无可奈何的,只能微微摇着头,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午饭后柏倾城他们便要离开,自然也是何小冉送的。再一次的看着柏倾城上了马车渐行渐远,她没有上次那般难受。她抬眸看了看阳光肆意的天,眉眼微弯。
今个儿的天着实不错,适合出去走走。
“小小,我们去前面逛逛吧。”
“好呀。”
走在街道上,何小冉的目光全被两侧摊贩卖着的物件吸引住了目光,她停在一个摊位前拿起了一缕墨绿色的剑穗。颜色深沉却又不失富雅,送给宋济辰刚刚好。
“小小,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她朝着一侧招了招手,却不见有人应她。她身子一僵一回头这才发现一直跟着她的小小竟然没有踪影。
“小小?”她又换了一声。
她秀眉一蹙顺着刚才的路回去寻,却在馄饨铺后的小巷中被人用力扯了过去。
“谁……唔!”拉着她的人力气很大,她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束缚,想要喊救命却被那人捂住了嘴。
“何小冉,是我。”沙哑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何小冉挣扎的动作一怔,只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她沉默了片刻才试探性的发出了一点声音,“唔唔唔?”
那人愣了愣,似是担心她会喊,极有耐心的说道:“我可以松开,但你不准大喊大叫。”
何小冉点了点头。
嘴上的力道蓦然一松,她大口喘了喘气,“拓跋陌?”
“是我。”
何小冉转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不知是不是将她上次说的话放在了心上,此次他特意将自己微卷的头发弄直,一头乌黑的发丝整齐的束在头顶。
不纠结他说话的口音,还真的辨不出他不是西洪人。
“你怎么来了?你们北荒又派你来出使西洪?”何小冉最近也没听宋济辰提起北荒又有使臣来访的事儿。
拓跋陌摇了摇头,幽深的目光却是直勾勾的看着何小冉宛若珍宝。他离开这么久,每日都不曾少过对她的思念,如今终于能够再见到,怎能不让他多看看。
“你擅自潜伏到应天的?”说明白点,拓跋陌现在就是个黑户!
拓跋陌见她吃惊的模样忍不住的眼角抽动,什么叫擅自潜伏,他想来应天也不是件难事。“我此次来是有要事的。”
何小冉点点头也没有多问,毕竟拓跋陌是北荒人,他的要事岂是她一个寻常人可以随意知道的。好奇心害死猫,毕竟死过一次,她还是比较惜命的。
“那你自便吧,反正你对应天也挺熟悉的。”何小冉丢下这话便想转身离开,可刚走了一步便又被拓跋陌拉了回来。她狠狠的甩开拓跋陌扯着她的手,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男女授受不亲知道不?别给我动手动脚!”
“……”拓跋陌简直是拿她没辙,微微扶额无奈道:“我要见宋济辰。”
“……你要见谁?”
“宋济辰。”
“你疯了吗?”何小冉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秀眉微拧试探性的问道:“你此次来应天不会就为了见他吧?”
拓跋陌沉默片刻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的却可以这么说。
见他承认,何小冉的脸色骤变,往后退了好几步,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他可不是断袖!”
“……何!小!冉!”拓跋陌额角抽动不断,如若不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怕是早就扑上去掐着她的脸告诉她,他才没有断袖之癖。
拓跋陌好说歹说了许久,甚至不惜拿上自己北荒小王公的身份发誓自己不是断袖,更对宋济辰不感兴趣何小冉才勉强答应做个引荐人。
“我只能替你和王爷说一声,他见不见你我就不负责了。”私自见他国人不是好事,可何小冉知晓原著后面会发生的事情,与其坐以待毙等着洪基给他们下绊子还不如看看拓跋陌有什么要求。
何小冉轻车熟路的在王府里穿梭,下人们都是见多不怪,她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王爷?你在忙吗?”
宋济辰的军权早已交还给了朝廷,如今哪里还有什么事。他本在练字,如若是从前他最厌恶的便是有人在他练字的时候打扰,可来人是何小冉,那便另当别论。
“不忙。”
何小冉眉眼间满是柔和的笑意,探着脑袋走了进去。
“我给你做了点菊花糕,去火气的,要不要尝尝?”
宋济辰笔下一顿,剑眉轻挑的看着何小冉,轻笑一声低沉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有何事求我?”
“……”小算盘被识破了,何小冉轻咳几声放下食盒更加狗腿的跑到他身侧,也不觉得尴尬。“我今天见着拓跋陌了。”
“……”宋济辰彻底放下了笔,嘴角微扬的笑意渐渐消失。
“在大街上见的!也就聊了几句话,你别胡思乱想!”何小冉手足无措的解释道,她怎么就忘了自家对象是个大醋坛子,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找你做什么?”宋济辰满脸写着“我很不爽”,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阴阳怪调的。
何小冉将拓跋陌想要见他的事儿和他说了,之后便是乖巧的坐在宋济辰身侧。
“你要见他吗?”
宋济辰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刚才写下的字,片刻后又在后面添了几笔。何小冉探着脑袋看了过去,轻声念着:“风欲动则忍,时来则攻。”
“见。”他薄唇微勾低沉道。
他们两人见面谈了什么何小冉一点也不想知道,安分守己做好自己便是最好。
翌日一早,宋济辰入宫面圣。
“皇叔今日怎么来了?”洪基自从从宋济辰手中收回了军权,要处理的政务也变得多了起来。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看着宋济辰,面上微微表露着诧异。
宋济辰向他行了一礼缓缓开口:“拓跋陌潜入应天之事,皇上必然知晓。不知皇上如何看待他想借我国之力夺取北荒皇位一事?”
见他开门见山,洪基也不愿打太极。他慢悠悠的起身走到宋济辰面前,与宋济辰年岁相差无几的他眼眸间却透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深沉。“他想借我国之力?也不是不可,但交易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宋济辰墨色般深邃的眼眸微沉,拇指缓缓摩着玉扳指,“三座与西洪接壤的城池。”
洪基一愣,是真的有些出乎意料。“他当真愿意拿出三座城池作为筹码想朕借兵?”
“是。”
洪基微微点头似是在思虑,随后在殿上缓缓踱步,“不知皇叔觉得此番交易可否去做?”
宋济辰微微俯身,面上没有丝毫变化低沉道:“一切由皇上您定夺安排。”
洪基轻笑一声转身回了龙椅上坐下,右手轻轻搭在桌案上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既然如此,那便应了他。”
拓跋陌那日赶回北荒,面临的局面实在是脱离了他的可控范围。兵力被削弱,拉拢的朝臣也在朝夕间叛变。他被大皇子的军队打的只退不进,如若再这么拖下去,败必是定局。
此番局面下他不得不向西洪借兵,越王勾践都能卧薪尝胆,最终复国成就大业,他也不介意走上这么一步。
洪基派宋济辰率领一路军队支援拓跋陌,一路北上所向披靡。不过三月便一举夺下了北荒的国都,在宋济辰的见证下,拓跋陌黄袍加身受万臣敬仰高呼万岁。
“朕能有今日成就,历南王功不可没,朕在此谢过。”
宋济辰右手握着腰际别着的剑,眸间似有不耐,“只是交易罢了,你不必谢我,别忘了拿三座城池。”
“朕自是信守承诺之人,还望历南王放心。三座城池的划割契约已经备好,你回程时便可带走。”
待宋济辰离开,拓跋陌眸间的冷意多了几分,嘴角噙着一抹戏谑轻声道:“宋济辰,城池自然会给你,但……何小冉朕也要从你那儿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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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陌:我又回来了!
宋济辰:……
何小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