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南岸有一山,松翠栎茂,竹青枫繁,洞穴剔透,岩壁如屏,名叫南屏山。山之北麓,门对西湖和雷峰塔的净慈寺建于五代期间,迄今有千年历史。寺里钟楼中有高3.6米、直径2.3米、重达十吨以上的铜钟一口。此钟以蒲牢雕龙作钟钮,八瓣莲花为钟唇,每瓣铸有一处撞钟点。钟体内外,镌铸《妙法莲花经》七卷及铭文共计六万七千字,钟脊上立有七个佛龛。黄昏之际,当钟声敲响时,由于西湖开阔,雄浑洪亮之声播荡于大半个杭城。乾隆皇帝有诗曰:“湖山四面画为屏,合有钟声警众声。唐宋至今诸物改,霜天惟此未曾更。”小子有一首《南屏晚钟》,单赞这杭州西湖十景之一,诗云:
天下多名刹,钟声最净慈。
春秋听梵曲,晓晩悟禅机。
富贵浮云逝,平安斗室思。
余音常绕耳,自乐在朝夕。
阿芳做外婆了,要去上海管小孩,万般无奈转让了四季青的服装摊位。冬萍无业了,在下沙七找八找好不容易在“龙湖天街”的一家饭店里找了个收碗洗盘的工作,月工资夯不锒铛3000块,一个月休息四天。虽然工资少了一千多块,但路上不用赶来赶去辛苦了。
由于保全、送达的案子用电脑派送了,阿明出差多起来,每月平均有八九次,这样可以多收入1000多块,只是丈人老头儿的支气管病越来越重,一天到晚要吸氧,下去也要坐轮椅,时不时要去住院。阿明夫妻负担太重,只能熬吃省用,积存点钱以备医药费。可天有不测风云,沉重的打击来了——司法改革包括警车的改革降临到了阿明的身上。他虚岁57,还要三年半才能退休,这下再次下岗,苦相就摆出了。正是:
喜是财多入帐来,谁知遭殃又临头。
317.闻钟
春雨连绵不断,虽然苑里的枯枝萎草绽出嫩叶青色来,还有红红黄黄的玉兰、桃花、迎春花开了,可阿明夫妻并未感觉到春天的美好。
老头子的小房间是朝北的,尽管穿得厚厚的还是冬天的衣服,但天天叫背脊冷,无奈只能整天给他开着暖空调。电价又涨了,这空调、这吸痒都要电,每月400多块的电费实在有点难以承受,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老公,阿芳做外婆了,小孩没人管,她要把摊位转让了去上海。”冬萍回家来,愁容满面。
“服装很赚钱,阿芳做了那么多年了,放弃岂不可惜?”阿明有点惊讶。
“现在兴网购了,到处可以买,送货上门。我们市场里店家那么多,竞争厉害,可人影却稀稀拉拉的,生意很是清淡,七开销,八税费,九搁货,赚不到多少钱了。”
“刮风下雨,起早摸黑,路那么远,这样也好,老头子越来越虚弱了,你就在家照看照看。”
“老公,不做不行呀!没老头子,我有退休工资,不做可以,可没钱给老头子看病,总不见得到时看他死吧。我去市场里找了好几家店,都不需要营业员,那只有在下沙找工作了。”
“这个年纪,看来不容易找。”
“有合适的就做,找不到也没办法。”
船到桥头自然直。冬萍没了工作后,东跑跑,西走走,在走过去只要10分钟的地铁“金沙湖站”旁边新开张的“龙湖天街”里找到了一份洗碗的工作,上午10点到晚上10点,下午有2个小时休息,这正好回家来安排好晚上的饭菜。
一开始冬萍腰酸背疼的,做了一个礼拜后就渐渐习惯了。
银行案子不归颜老师一人跑了,而是电脑依立案时间派送到办案人员手上。办案人员因此也作了调整:
一组——程局、周法官、丫丫(临时工)、司机周师傅;
二组——颜法官、龚老师、小刘(临时工)、司机胡师傅(单月);
三组——金法官、李老师、小陈(临时工)、司机阿明(双月)。
老婆收入减少了1000多块,阿明为了多挣钱儿,也学二百五了,常常同长工老爷套近乎,脸皮实厚地向他们讨出差的活儿做。
“金老师,我还没坐过高铁哩,这趟长沙出差带我去好不好?”
李老师带小陈去內蒙古出差了,金法官有个案子在湖南长沙,当事人催得比较急,他像以往一样准备叫法警陪他去。这一组的人走光了,阿明虽然可以轻松三天,但要来院里打卡,一来担心被机动用车,二来出差有津贴,于是找个借口挨上去求出差。
“阿明,省里、周边路近的省市,凡能开车去的出差肯定叫你去的,好挣点出差费,但坐飞机、火车,车马费要院长批过才能报销,恐怕对驾驶员来说不太妥。”金法官有点为难。
“你同局长去说一下,就说人手不够,我也有双证,可以执行公务。”
“那好,我去向局长要求一下。”
好消息马上来了,阿明可以随金法官去长沙。阿明高兴之极,长沙是***读书过的地方,湘江橘子洲头、岳麓书院他向住已久,早想去游玩一下了。
遗憾的是,三天长沙之行,坐在出租车里赶银行,跑房管局,经过湘江边儿雾蒙蒙的连橘子洲头都看不灵清。不过吃住都不错,当事人的安排还是蛮大度的。此外,体验了一下每小时300公里稳当当的高铁,还有540块的出差费入袋儿,阿明也觉得不虚此行。
过了一个礼拜,金法官又叫阿明到长沙去,说是原、被告私下里协商好了,案子撤诉,原先查冻的要马上去解冻掉。
解冻比查冻快多了,金法官去橘子洲头多次了,就回宾馆休息,叫阿明自己去游玩。
天气甚是晴朗,暖和的阳光照在身上正舒服。橘子洲头很大,里面亭池间缀,小桥流水,花木扶疏,幽香随风。西望层峦耸翠的岳麓山,东眺栉比鳞次的城市风光,两边碧水东流,水鸟翱翔,不少渔舟在江中荡漾,尤其是***高大英俊的塑像,面对着滔滔湘江,令人抚今思昔。
“老公,你这个月连着去了两趟长沙,光是出差费就一千多了。”冬萍道。
“出去坐飞机,乘高铁,有吃有喝,住得舒服,玩得痛快,又有钱儿进帐,可惜我是个车夫,不然,像其他小阿临一样,天南海北地跑,做做也真的不错。”阿明道。
第二天一上班,灌入阿明耳朵的话语全是酸溜溜的。
“阿明,你现在挣两份工资了。”
“阿明,烟儿吃不光,好分给大家吃吃的,表一个人闷吃。”
“阿明,你当公务员了,我们现在要拍你马屁了。”
“。。。。。。”
其他驾驶员冷一句、热一句,阿明知道他们眼红他出差,也不把他们当回事。
“阿明,你出去出差,开囚车的、机动班的,还有给领导开车的几个人跳起跳倒,吵到戴主任、宋队长那里去,说执行一局、二局的六个驾驶员出差多,要大家轮流开开才公平。戴主任、宋队长没答应,开囚车的潘师傅扔出钥匙不要做了。”任师傅对阿明道。
“在执行局开车是领导安排的,出不出差同他们啥个搭界?”阿明也气恼。
“这几个草庵村、沈家村的瓜伯伯1,牢牢经过手,袜儿当枕头2,肚量极极细,一点小钞票看得十十重,我们多了点出差费,就眼红出血,叫起叫倒。唉!人搞人,搞死人!”
“我们蹦来赶去天墨墨黑跑得辛苦他们闷声不响,去了两次长沙就乌珠弹出叫要公平,不公平的事多喽!”
“那是,退休双轨制,长工老爷做满三十年好退休,他们不去叫叫,却到我们头上来竭叫皇天,真当气煞!”
“任师傅,他们到我耳边来说,我都把他们当放屁的,去理他们,自己也是62了。”
游鳞斋学友方元通知阿明,周日在南屏茶楼开同学会。
那茶楼是个自助茶楼,是方元的一个朋友开的,环境甚是幽美。对面是高耸入云的雷峰塔,旁边是古木森森的净慈寺。这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百花齐放,绚烂夺目,阵阵浓郁的花香扑窗而入,还有悦耳动听的鸟鸣声,令人陶醉。
二十几个同学陆陆续续来了,有的已是满头白发,有的则秃了头顶,一个个都是老态龙钟样。有个同学姗姗来迟,原来他找不到停车位,七转八寻就耽搁了时间。
“开车易,停车难,烦死人!”
“景区路堵,很大原因就是停车不畅。”
“停个车,一小时就要十块、二十块,发黑心财呀!”
“少造几个楼堂馆所,这老大难问题就能缓解了。”
“。。。。。。”
学友们纷纷议论开了。也确实的,不要说这春光明媚的双休日子,即便是炎夏寒冬,西湖边儿的几条老路总是堵得贴贴实,单双号行驶也好,单行线行驶也好,都无济于事。
“阿明,像你的警车就可以随处停了吧。”方元道。
“早几年可以,现在风景区不能乱停了,双休日更是不行,要是被拍照传到网上去,不是执行公务,那就死翘翘了。”阿明道。
“现在风气大有改观,***治国有方。”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这样继续下去,中国就有希望了。”
“反腐倡廉,从严治党,不忘初心,砥砺奋进,老百姓越来越有奔头了。”
“。。。。。。”
学友们又纷纷为社会风气、人的精神面貌改变而赞好。
当年大家钱江夜读,就是为了建设四化、振兴中华而孜孜不倦的。弹指一挥间,三十多年过去了,学友们各自在大浪中经历了浮浮沉沉,如今人到暮年,终于盼到了官清风正、公平公正的盛世到来,自然欣喜溢于言表。
钓鱼岛、南海仲裁、打虎扑蝇是茶叙的热点,学友们或忧心忡忡,或激昂慷慨,甚是热闹。
“人生七十古来稀,活到今天算福气。小酒一杯牌打打,太阳晒晒等死日。”
游鳞斋十人中年龄最大的午言早几年风瘫进了敬老院,排行第七的柴雄不久前得胰腺癌走了,第二的文韧年纪刚好七十,也有点老年痴呆,大家谈论时事,他漠不关心,靠在窗边晒着太阳,摇头晃脑地吟着歪诗。
太阳升到了中天,阳光洒照在净慈寺钟楼的琉璃瓦上,折射出晶亮亮的光。门口的几株百年老樟郁郁葱葱的,新生出来的叶儿翠绿绿的,不时传出脆生生的鸟声。洪亮的钟声响了起来,一声又一声,声声撩拔着阿明的心弦。
小时候,姆妈带他到净慈寺烧香拜佛过,阿明还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坐滑滑梯。姆妈埋入尘土十年多了,而自家也快入暮年了,回顾这坎坎坷坷的一生,如今依旧还愁着不要丟了饭碗头,他唏嘘不已。。。。。。
【注释】
1瓜伯伯:杭州人对乡下人的一种叫法。
2牢牢经过手,袜儿当枕头:杭州俗话,精巴、小气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