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下元节了, 平日里清清冷冷的屠龙宫也变得忙碌起来。
上元节有天官赐福, 中元节有地官赦罪, 下元节有水官解厄。每年的三元祭典都由屠龙宫来主办,仙门百家都前往参加典礼,足以见屠龙宫在仙门中的地位。
今日典礼尚未开始, 但仙门的人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晚间的时候,屠龙宫不论正殿偏殿均已布置妥当。盛大的晚宴开始,觥筹交错, 歌舞升平。
“难得,难得。”绮罗一边挽着迟悟的胳臂,一边说道, “平日里屠龙宫都冷冷清清的,每年也只有办祭典的那么几天会显出活气来。”
虽说她知道旁人不会认出她来,还是忍不住猫起腰来轻手轻脚地走路, 左顾右盼的,跟个小贼似的。
她同迟悟说着话,却没听他回应, 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就看见少年面上挂着微笑, 思绪已经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喂!”绮罗一下子蹦到他面前去了,伸出一只狗爪子,使劲地晃了晃,“想什么呢, 这么开心?”
迟悟这才回过神来, 笑道:“我刚刚在想, 我们等这事完了以后要去哪里。其实除了我之前说的那些地方,我在书中还读到过很多其他的地方,都十分有趣。要不我说来与你听听?”
“停!停!打住!”绮罗眨巴眨巴了眼睛,“兄台,咱还没干完活呢?你这就已经开始盘算以后了?”
绮罗现在深深地怀疑自己一刻钟之前做出的跟这家伙溜出来这一决定的正确性。
-
绮罗其实这次回屠龙宫,一方面是因为怕长生会被仙门诘难,另一方面,她总觉得,仙门之中似乎……不太干净。
或者,说的再确切一点,有什么人躲在仙门里,不断地搅浑水。
她与迟悟逃亡的一路上,明明已经尽量的低调了,可仍旧处处掣肘。尤其是在冰火城,她分明没有做出什么大动作,仙门的人却不约而同地往哪里聚集,好像事先就知道她要去那里似的。
她在回来的路上,曾经向四龙尊者问过这件事,四龙尊者告诉她,是有人在江湖上散下了传言,称妖女会出现在冰火城的。
绮罗问了传言出现的最早的时间,竟比他们一行人抵达冰火城的日子还要早!这只能说明,散下传言的那人,对他们这一路行来的路线了如指掌,能预测到他们的路线,甚至估算出他们到达的时间。
那与监视又有什么不同?
可她一路上浑然不觉,完全没有意识到。
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样的思考不禁让绮罗又联想到迟悟刚带她逃出黄泉海里的那一次。
那一次正赶上中元祭典,他们刚刚出了黄泉海里,就有上百修士前来围堵,情形极其混乱。她当时并未多想,现如今却慢慢回过味来。
那天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恰巧出现在那里?
那些人不是屠龙宫的人,看服饰反而来自许多不同的仙门。
拜她爹所赐,她妖女的名声早已传了出去,可事实上,见过她本人的人,也没有多少。更何况,她十二岁入黄泉海里,与世隔绝,十九岁出来,音容形貌都有了不小的变化,为何那么多人一眼就认出了她?
以长生的脾气,若是知道她出逃,绝不会兴师动众。他只会在外人发现之前一个人赶来,毕竟在外人面前,不方便收拾她。所以,那些人也不可能是长生召来的。
这样一来,到底是什么人,一直站在幕后,像看一枚棋子一样,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得这么清楚?
会是那个神出鬼没,无人见过其真容的黑衣人么?
迟悟说的没错,在黄泉海里静观其变地等,实在太耗时间了。
她应该主动一点,把这人揪出来。
-
“所以,你把我带出来,就是来跟你盘算要去哪玩的?”绮罗叉着腰,一脸无语地打量着这家伙。
在绮罗灼灼的目光逼视下,迟悟很快地端正了自己的态度:“……这些以后再说,先办正事要紧。”
“这还差不多。”
绮罗收起了自己刀子一般的眼神,勉勉强强满了意,拉着他往前去,却听他笑道。
“毕竟,我寻思,我是比热闹的华京和江南的美景更招人喜爱的。那些都放到以后考虑吧!”
绮罗:“哦……”好大的脸。
绮罗真真实实地嫌弃着,脸上却是一热,最后忍不住也笑了出来,“嘁……给你美得,还知道北在哪吗?”
迟悟摇头晃脑一番:“目不识‘北’矣。”
-
两人顺着屠龙宫的一个长廊走,时不时会迎面碰见其他修士,绮罗挽着迟悟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平日里走到哪蹦到哪,跟兔子一般的家伙,今天难得像个大家闺秀,有那么点端庄的意思了。
“放心,我施了‘千人千面’的法术,即便是见过你的人也认不出你的。”迟悟看她僵硬地像个木头似的,忍不住低声对她道。
“可惜了,普慈不在此处,要是他在,肯定得夸我。”绮罗也低声回道,“对了,你说带我去见一个人,是谁?”
“藏山寺掌门,我的师公,莫凭风。”迟悟道,“这次祭典,他也来了。”
“按辈分算的话,他好像也是我的师公,可我从来没见过他。”绮罗嘟囔道,“的确,他是道师叔和我爹共同的师父,应该知道不少事情。咱们先从他哪里打听到尽可能多的消息,然后再说其他的。”
“我以前在藏山寺时,一个人住在后山,清净的很。除了师公闲时会去看我之外,极少有人会去往我那处。”迟悟道,“我此番下山来,也是偷偷跑出来的,不曾与任何人说知,就连师公也没有告诉。算起来,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他了。”
“诶?合着你也是逃出来的啊?”绮罗讶异着说道,语气里颇有点同病相怜的意味。她眼睛骨碌碌地一转,心里忽然想起一桩事来。
“不对啊,上次我在冰火城被抓的时候,你不是也被同门给认出来了?看见你跟我在一起,他们没回去告状么?藏山寺没派人来抓你回去,门规处置,比如打手心、关禁闭什么的?竟然还让你同他们一起来参加祭典?”
迟悟被她说的噗嗤笑了出来,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想什么呢。我要是真以‘私通妖女’的罪被抓回去,光是打手心、关禁闭就行了的?”
这一看就是小时候调皮捣蛋经常被罚的人才能说出来的话。
迟悟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的几位师弟应该已经将这事告诉了师公了……也好,见到师公的时候,也省去了一番解释。”他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绮罗,“至于这次我是来屠龙宫……并不是随藏山寺前来的。是以另外一个身份。”
另外一个身份?
绮罗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就知道傻兮兮地眨眼睛了。
-
今日还不是祭典正日,但晚宴的排场却是很大,几乎所有参加祭典的人都到齐了。
因为人很多,所以屠龙宫布置了很多平常不用的偏殿,作为晚宴场所,以各门各派在仙门中的排序和前来祭典的人数作参考,将各个门派安置到不同的偏殿。
像藏山寺那样弟子众多的大门派,一个门派就独占了一方宫殿。
迟悟果然没往藏山寺那边走,反而领着绮罗行到了一间位置很是隐蔽的偏殿前。
推门而入的瞬间,殿内的场景完完全全展现在了绮罗眼前。
绮罗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定力,一只手都快把另一只手的手心给掐破了,才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大声喊出来。
然而她在心里面早已颤抖着地尖叫无数次了!
有……有钱人啊!!
她回过头来,两眼亮闪闪地的看着迟悟,无声地道:“你出家之前,不会是哪个大员外家的儿子吧!”
迟悟:“……”我没出家。
以及这一副快要喜极而泣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迟悟感觉,绮罗此刻看着他的目光,就好像看着一棵摇钱树一般。
闪闪发亮,炙热滚烫。
-
实在怪不得绮罗,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穷鬼,乍一看见有钱人,难免有点激动。
论实力,能让绮罗瞧的上眼的,放眼整个修仙界也没几个。
然而论财力……咳。
比她穷的,修仙界也没几个了。
只见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偏殿里,或立或坐,约莫二三十人,每一个人都仿似生在珠宝堆里一般。男子大都长相俊美,器宇轩昂,各个华冠丽服,锦衣玉带。举杯对立,谈笑寒暄间,平白带着一股子不凡的气质。女子们打扮各异,但无不衣着华贵,朱钗翠羽,气质雍容。行动时落落大方,端庄得宜,赏心悦目。
看着这一屋子的有钱人,绮罗就像是忽然间掉进了锦簇的花丛里。
相比之下,小迟子反倒是男子里面穿的最素净的了。
绮罗再低头一瞅这一套随手从库房里摸出来的屠龙宫修士的素白道袍……不禁两眼一翻。
丢人丢出了屠龙宫啊喂!
不过,人穷志不短,气场还是得有的!迟悟抬步往厅殿里走去,绮罗也一手挽着他,立马跟了上去。
有人看见他们进来了,朝迟悟微微点头致意,目光在绮罗身上停顿一下,出于礼貌,又立刻不留痕迹地移开了去。
迟悟把几乎要顺拐的绮罗领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里,给她找了个座安顿下来。
“你在这儿等一等,我先去看看师公来了没有。这间偏殿人少,没人认得你,寻常的修士也不敢进来,你只管放心。饿了就先随便吃点东西,别乱跑,乖,安心等我回来。”
“嗯嗯。”绮罗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迟悟又叮嘱了她几句,同厅中几人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就出去了。他走了之后,屋里的其他人各自谈天宴饮,也没人前来同绮罗讲话,就好像她不曾来过一般。
但不知为何,绮罗总觉得这些人的目光,只要她一转过头去,就悄悄盯到她身上来了;在她转过来的时候,又立刻匆匆移开。
绮罗:“……”
这样的氛围,让她觉得有点紧张兮兮的。她看见一旁放了一副精致的茶具,就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打算压压惊。
她茶杯递到嘴边,刚喝一小口,就觉得有一团阴影罩上了自己的头顶。抬眼一看,就瞧见一个约莫十三四岁、衣着华贵的小孩几乎要把脸怼到她脸上了。
“你就是皇兄看上的女人?啧,我还以为是哪个大家的闺秀或是名门的女修呢,原来竟是个野丫头……”
他话音落下,就看见绮罗微微睁大了眼睛。两人互相盯着,诡异的沉默保持了几息的时间。然后……
绮罗:“噗——”
她实在是没忍住,将还未咽下的半口茶一下子喷了出来,淋了那小孩一脸。
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内心里却已经开始了咆哮。
皇……皇族?!
※※※※※※※※※※※※※※※※※※※※
贫穷了十九年的绮罗终于傍上了大款。
迟悟:没错,我就是全修仙界最大的地主家的儿子。(微笑)
感谢朝歌的地雷!么么扎!
今天被媳妇拖出去浪了,所以更新晚了qaq。
以及垃圾晋江的评论怎么又抽了,都不能回复宝宝们了嘤嘤嘤(忧伤)。
虽然迟到了,但是,中秋节快乐啊!!!
都给我快乐起来!!!
像今年酷似电灯泡的月亮一样,都给我亮起来!!!
月饼好好次(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