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家本家在琼州,他们这一支因同在京为官,除了连业外,还有他亲弟弟连弘一起在这宅院住着。
而连弘的妻子吴氏,也就是连甄的婶娘,前几日因母亲病了,回娘家探亲小住几日,今日方归来。
吴氏保养得宜,许是日子过得滋润,背靠连家这样的大山有所倚仗,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了个十岁左右,说她才三十出头,不知情的人只怕也会相信。
因是回家探望生病的母亲,吴氏打扮很是素雅,少了平日那些璀璨的珠翠点缀,更是让她看起来年轻几分。
她瞧着连甄携连诚踏入内室,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连甄上前请安,脆声喊道:“二婶。”
江城听到连甄唤出的称呼,便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唤人,也跟着唤了声。
吴氏笑着点头,让他们坐下后,方问:“甄姐儿,诚哥儿,二婶不在这几日可还好?”
连甄他们的母亲三年前过世,自那以后连府内院便由吴氏掌管中馈,他们两姐弟的一举一动,又怎会瞒得过她?
彼此对这点都心知肚明,吴氏也是希望连甄自己亲口说明,两个都是聪明人,对对方心思不说了如指掌,也是熟知一二的,连甄便将灵泉寺中发生的意外悉数说出。
吴氏等的便是这个,正要劝连甄把齐嬷嬷请回来时,连甄话锋一转,原本将尽的话语因一句“不过”,又成了下一段话的引言,吴氏只好静待连甄把话说完。
“诚哥儿身边的下人不尽心,这一时半会儿的,从外面买进来的也没法帮上忙,我便请示爹爹,诚哥儿那里的人手从我这儿匀过去,到时候新买的下人训练好了我便直接用着,也好过诚哥儿又要再次认人。”
连甄把连相给搬了出来,作出的决定又是经相爷同意的,这府里家大业大靠的是谁的功劳,吴氏自然知晓。
平日里连相不插手内院事宜也就罢了,但一旦他发了话,吴氏也只有遵从的份。
她只好将原先准备好的说词一一吞了回去,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如此甚好。”
不然她还能怎么说?违逆相爷的意思不成?
吴氏的意图没能实现,连甄护着自己弟弟,连相这个作父亲的又爱护子女,错过这次机会,她想在朝连诚身边放自己人可就难了。
但她犹不死心,将目光转向唯一的关键点──连诚身上。
吴氏笑笑地问,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善:“诚哥儿,你会不会想齐嬷嬷?”
连甄闻言,脸上表情不变,可缩在袖里的手却轻轻攥起了拳头。
吴氏心计深沉,在自己这里碰了钉子,又不好改变父亲的选择,便打算从诚哥儿身上下手了?
连甄垂眼,思考对策,却发觉这话她并不好代诚哥儿答复。
不得不说,吴氏这步棋着实高明。
作为本就极其依赖齐嬷嬷的连诚,这话直击了他内心的渴望。
孩子哪里懂得那些弯弯绕绕,适不适合的事?
只要有人讨好他,待他好,在连诚眼里那人便是世上待他最好的人,而若他答出一句“想齐嬷嬷”,想必父亲也不会全然不顾连诚的意愿,执意将人赶走。
昨晚连诚哭着想找齐嬷嬷的事想必也传到吴氏耳里了,那么大动静,连甄也没想过能瞒住。
江城听见吴氏问自己话,本还发着愣。
这种事问一个孩子做什么?
念头方起,江城很快反应过来。
不,正因为是这种事,在大人们都已经做好决策时,才更需要问他这个“当事者”的意见,来扭转劣势。
也就是说,这个被连诚以“二婶”称呼的妇人,实际上并非真正在意连诚的感受,而是想透由他的回答,得到某些利益。
江城的眼角余光看见连甄掩饰得虽好,却仍有些担忧的眼神。
这样看来,那“利益”只怕单独对吴氏有益,于连大小姐,甚至连诚自己,都可说是并无帮助。
江城抿唇。
这样的话该怎么答复,就成了极其简单的事情。
虽然他对齐嬷嬷并未有太大的印象,但昨日刚发生的事,他还不至于会忘记。
想到那个大声嚎哭,十分不象话的妇人,江城眉头轻皱。
他抬脸,对着满面笑容的吴氏轻轻吐出两个字。
“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