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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甄被弟弟脱口而出的那句“男女授受不亲”给镇住了。
  严肃板着小脸的三岁幼童,义正辞严地拒绝自己的碰触什么的……连甄抿了抿唇,还是没能忍住笑意。
  她一双杏眼瞇成弯月,又怕笑得太明显惹得诚哥儿闹别扭。
  小孩儿面皮最薄,连甄可不想给弟弟心里留下什么疙瘩。
  “诚哥儿说得对,男女的确授受不亲,但诚哥儿还小,我们是亲姐弟,所以不打紧的。”
  连甄边说,边将连诚拉到自己怀里坐下。
  马车颠颇,他刚刚太靠近车门,若有个万一容易被颠出去,连甄只好把人拉过来护着。
  白芷低下头也在憋笑,肩膀一颤一颤,尽力缩到角落,不让少爷发现自己因为他说出的话而失笑。
  江城正思考这奇妙的状况。
  他不光变成了孩子,眼前是陌生的地方,除了能判断得出是马车内部外,另外车里还有从未见过的女子,对自己……不,应该说对这个幼童很是亲近的样子。
  他怕暴露自己,暂且任由连甄摆布,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只是他刚醒,连甄免不了多问几句。
  “姐姐听说你遇到梁王世子了?还跟他说话,说到一半你们齐齐睡了过去,诚哥儿可有印象?”
  江城对那一声声“诚哥儿”听得别扭,因着自己名字里也带个“城”字,听来就跟真在唤他似的。
  还在纠结,忽又听见“梁王世子”这个称呼,一时愣怔。
  他很确定自己没见过眼前的姑娘,但显然,这姑娘知道他。
  想到自己失去意识前曾与一个孩童说话,年岁似乎和这具身体差不多……
  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江城感觉到胸口压着硬物,他想到什么,低头取出。
  果然,挂在颈子上的坠着的,是静明大师所赠的那半圆玉佩。
  也就是说,他现在这个身体……是那个从树丛里钻出的小童?
  江城捏着玉佩,若有所思。
  “诚哥儿?”
  连甄见他握着玉发呆,担心地又喊了一声。
  江城回神,想到刚刚她问自己的问题,顿了顿,回道:“他也有一样的。”
  那时,这小孩会主动跟自己攀谈,也是因为看了他有同样玉佩的缘故吧。
  开口回答时哪怕江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听见那含糊的小奶音是从自己口中发出,他还是免不了身体僵硬。
  连甄这下是真的感到意外。
  但想了想,又觉得似乎在情理之中。
  静明大师的医术她也耳闻一二,不是寻常的医治方法,与其说是治病,倒不如说是在改命。
  算算,梁王世子今年一十有八,但宫中御医曾言,世子恐活不过二十岁。
  连甄的声音低了下来,喃喃道:“希望真有转机。”
  若是世子因静明大师的缘故活过二十岁,那也就代表求助于他,是真的能得偿所愿。
  江城不解,抬头望着连甄。
  根据刚刚的对话来判断,这姑娘是这孩子的亲姐。
  她容貌柔美,柳眉轻蹙,愁色染上眉眼。
  这样年纪的少女,却有着不符年龄的愁绪。
  江城不解,看得也就久了些,久到连甄回过神来,发现连诚一脸肃穆地盯着自己,不禁轻笑出声。
  无忧无虑的小孩子摆出了严肃脸什么的,看着总让人忍不住想抱到怀里。
  连甄取过他半举着的玉佩,拉开他的衣袍,江城瞪大眼,完全没敢动弹。
  她将玉佩塞进他衣内,又重新整理了他的衣裳,抬眼见到江城满脸惊诧,终于忍不住噗哧一笑。
  连甄抬袖遮掩,可还是笑到眼尾都染上微红。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比方才说话时语调还要更加上扬:“瞧你的表情,又再想男女授受不亲对不对?”
  那是当然啊,江城认真点头。
  任哪个姑娘突然拉开自己衣袍,虽然只是一小角,但也足够令人震惊的了。
  ──以他一个成年男子的角度来看。
  只可惜他现在是幼儿身,对方又是亲姐姐……江城捏了捏眉心,怎么看幼童这样的反应都有些过度了,更别提人家只是要把玉佩塞回衣里。
  连甄伸手,点了点他的脑袋,江城眼眶一紧,呆呆盯着连甄看。
  “诚哥儿是小大人了。”连甄满脸笑意,一扫方才的忧虑。
  “……”
  他本来就是大人。
  江城垂首,沉默不语。
  白芷觉得马车行驶得平稳了些,外头也开始有摊贩的叫卖声,掀起帘子一角探看。
  “小姐,快到家了。”
  “嗯,准备准备吧。”连甄转而温声问他,“诚哥儿要人抱还是自己走啊?”
  “自己走。”江城瞬答。
  连甄摸摸他的脑袋,说声“好”,真的依了他的意思。
  “等爹爹回来我们要去见他,然后齐嬷嬷还有以前诚哥儿常常见到的丫鬟姐姐以后都见不到了,姐姐让香叶姐姐先过去你院里帮忙可好?”
  问完连甄还有些紧张,若是连诚闹脾气,还想要以前那些人伺候,那可不好办。
  但此刻在这具躯壳里的是江城。
  主子身边的下人要一口气全换,这不是混入了别人的耳目就是犯了什么大错。
  江城不是连诚,不知道事情始末,便依着连甄安排,点点头应允,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连诚能这么配合,连甄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他起码会闹一闹的。
  毕竟那齐嬷嬷总是霸着连诚身边位置不放,连诚自己也是极依赖她的。
  不过这下正好。
  回到连府,马车直接驶进二门,连甄不必再戴帷帽。
  白芷扶着她与连诚下车,落地后,江城才得以打量这府中。
  院里洒扫的丫鬟婆子站在一旁恭敬候着,府邸整洁幽静,因着直接进到二门,没能看见大门其上的匾额,江城到现在依旧不知这具身体的孩童是哪个府上的小公子。
  目前只知道这孩子名字单字跟自己一样,都有个“城”字音,就是不晓得同不同个字。
  他跟在连甄后方,小脸微扬,看着她温婉端庄的背影。
  然后,这小童还有个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姐姐。
  江城沉思,忽地一声呼天抢地的哭喊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轻皱起眉,连甄也拧了眉头。
  香叶从另辆马车上下来,奔至连甄面前,语气很是忿忿不平:“那齐嬷嬷说无论如何都要见一见二少爷。”
  回程让她和连诚分坐不同马车时,也许齐嬷嬷自己就觉得不好了。
  她一路上安安分分,等到回府才哭着喊着要见连诚,可不就是知道自己嚎个几把,小少爷就会被她嚎得软了心吗?
  而连诚若是想把齐嬷嬷留在身边,那他们这一趟出去,特意安排的意外不就没有意义了?
  连甄想了想,也想知道连诚对齐嬷嬷的态度再做应对,对香叶说:“去把她带过来吧,到底是主仆一场。”
  香叶虽然不想让齐嬷嬷见连诚,但连甄都发话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回头就去把人带来。
  齐嬷嬷过来,见到连诚就先扑在他脚边,要不是有另外两个婆子抓着,只怕都得抱着连诚的腿哭才甘愿。
  “少爷啊──老奴对不起你,求您让老奴继续跟在您身边伺候吧!”
  江城面无表情,看着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妇人,知道自己不作声怕是不行了。
  他淡定问道:“嬷嬷因何对不起我?”
  奶呼呼的声音一出,江城深吸口气,捏紧拳头。
  齐嬷嬷原本见连诚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心里直打鼓,但,还肯问她话就好说。
  她抹着眼泪,哭道:“老奴太累了,不小心打了个盹儿,没能看好少爷,今后不会了!”
  江城点点头,齐嬷嬷心中暗喜,一直看着他们谈话的连甄心里暗叹口气,想着又得重新想个法子时,他还有话要说。
  “那便依嬷嬷所言,既然累了今后就不必伺候,可以好好休息。”
  所有人愣住,齐嬷嬷更是连大哭都忘了,脑子里还回响着连诚那句“今后就不必伺候”。
  她张了张口想再求情,可是连诚所说的确实是自己所言,一时之间竟想不出如何反驳的言语。
  香叶意会过来,心下大喜。
  她努力板着脸,没让自己的喜悦曝光,但话音还是藏不住幸灾乐祸:“哎呀,齐嬷嬷,少爷你也见过了,让你好生歇着呢,那就先下去吧。”
  香叶使个眼色,婆子们又把人拖走,没给齐嬷嬷反应过来的机会。
  连甄看着连诚说完这些话,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打量和惊讶。
  江城注意到了,并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
  连甄弯下.身子,笑笑抚着他的头顶:“诚哥儿真的长大了呢。”
  都能懂得明辨是非了。
  连甄十分感叹。
  对于少女的碰触,江城仍是相当难为情。
  他垂眼,思考现今的情况。
  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个孩子?他还能不能恢复原状?
  还有更重要的──这孩子究竟是何身分?
  为何自己偏偏一睁眼就成了他?
  一名打扮得像是管家的中年男子朝他们走来,说道:“小姐、少爷,相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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