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儿捡回来的人?”
“街上,他原来不这样。”
“他的家人呢?”
“他没有家人。”
蜀茴发髻被拽开,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却连收拾都顾不上,就开始检查青年的身体。
路简问:“那他是突然便这样的?”
蜀茴正捏着青年的腮部,探查他的口腔。
“也不是,他突然发狂,附近有个道士经过制止了他。后来他醒了,就痴傻了。”
蜀茴对着青年的嘴耸了耸鼻子,他竟然在闻口气!
路简恶心得不行,“你在干嘛?”
蜀茴习以为常,“我想知道他这些天吃过什么,闻起来不像是食物的问题。”
路简佩服,“这你也能闻得出来。”
“老鼠的天性。”
“……”
检查完之后,蜀大夫疑惑:“没有外伤,没有生病,没有受过刺激,更没有吃错东西。我想不出他变成这样的原因。”
燕尧问:“脉象呢?”
蜀大夫一脸凝重,“脉象十分紊乱,像是身体受到了重创。”
燕尧道:“不是说他发狂了吗?”
蜀大夫:“没错,听那道士说是邪灵附体。可若是邪灵伤人,应该是吸取精气,而不是摧毁心智。”
路简想起早上的事情,“早上我们也遇到一个被邪灵附体的人,我把邪灵赶走后,那人也没有痴傻。”
燕尧道:“蜀大夫,能说说具体的情况吗?”
说话间隙,蜀大夫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衣冠。他回想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我走过去的时候看到此人正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像是癫痫犯了。我本想上去帮忙,这个时候来了个道士,说他被邪灵附体了。哦,那道士跟你穿着类似的衣服。”
蜀茴转头看了眼路简,然后接着说:“接着此人就发狂了,向道士冲过去。道士用术法把人定住,本来想查清楚邪灵的来历。没想到定身术没困住他多久,道士情急之下祛除了邪灵。之后这个人就晕了,醒来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路简道:“我们早上遇到的那个人并没有失智。”他扭头对燕尧道:“不如我们去看看早上那人的情况。”
“可以,但你找到他吗?”
路简不知从哪捏出一根头发,道:“为了以防万一,我偷偷揪了他一根头发。”
二人根据追踪纸鹤,来到小贩家里。小贩早上刚刚经历一场意外,下午到晚间大门紧闭,敲门也没人应。
路简和燕尧绕道街道后面,□□进入小贩的院落。
他们刚刚落地,就听到屋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外面的敲门声停了,像是走了。”
“别管了,我们赶紧收拾东西走人,这个时候别再发生意外。哎,那东西不值钱又重,不要了。”
是早上那小贩的声音。
女子:“我们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到底什么事,非走不可?”
小贩:“不是跟你说了,平城不太平,最近恐怕有事情要发生。刚刚邻居说,下午又疯一个,听说最后都痴傻了。”
女子:“指不定是意外呢。”
小贩:“什么意外,道士都说了是邪灵附体,有邪灵在平城,你还敢住下去,不要命了!”
这小贩听起来不仅没有痴傻,反而十分精明。
二人从小贩家里出来后,路简愁眉不展。
燕尧问:“你想到什么了?”
路简道:“我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驱灵术法。这个术法是通过损毁被附身的人的身体,来达到驱灵的目的。无论多么厉害的灵体,都可以顷刻驱散。”
燕尧道:“你是说那个人不是被邪灵所伤?”
路简摇头,“我不太确定。这个法术伤害巨大,非危机时刻是禁止使用的。而且伏念观的道士也是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做吧。”
燕尧道出他的担忧:“但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性。”
路简不说话,算是默认。
燕尧问:“我一直很奇怪,除了你的师傅,好像没有听你说过伏念观的任何人。”
路简貌似不愿意提起,“没有什么好说的。”
燕尧意有所指道:“怎么,和某些人关系不太好?”
路简知道他说谁,不过:“不是某些,是全部。”
“为什么?是因为你压弯了神木,还是因为你碾死了仙草?”
路简道:“都不是,小的时候他们嘲笑我是捡来的,关系自然不好。大了以后本来缓和了,后来……”
路简的声音发涩,燕尧替他说:“伏念山被屠,你被赶出师门?”
路简点头。
“我一直想问,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路简打哈哈试图逃避,“时间先后的关系呗,伏念山被屠了之后,我被赶出师门,还能怎样。”
燕尧盯着他,路简感觉自己要盯出一个洞来,燕尧突然叹息道:“算了。”
晚上路简不放心,带着燕尧在城中四处巡查。
白天出了事,夜晚人人闭门不出,街道空荡荡。正当二人以为平安无事,准备打道回府时,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杀,杀人了!”
二人朝声音的方向跑去,谁知拐角处突然冒出一人,与路简撞了满怀。
路简皮糙肉厚没有大碍,起身询问:“你没事吧?”
那人却像看了鬼,慌慌张张向外跑去。
路简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得那么吓人吗?”
燕尧眼尖,“你身上沾上了什么东西?”
路简闻声低头,夜晚的光线晦暗不清,依稀能他的前襟沾上了什么。路简嗅觉敏锐,马上就闻出来了。
“是血。”
那人刚才就是从声音的方向跑来,二人对视一眼,当即决定分头行动。路简去追那人,燕尧去看现场。
路简飞身跃上房顶,想那人离开的方向追去。刚越过几个房檐,就看到那人狂奔的身影。路简下去,一把捞住他的领子,哪知他的速度过快,险些将路简带摔。
路简稳住身形,将那人捞到身前,“你跑什么?”
那人见到路简更加惊慌,“杀,杀人了。不是我,不是我。”
“我也没说是你。”
路简本想说点什么缓和那人的情绪,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之间那人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鲜血。其中最严重的,是那人的嘴。
“你受伤了?”
路简说着,就要伸手去查看那人的伤势。
结果那人像是受到了惊吓,猛地一把推开路简。这一下力气不小,路简的后脑撞上了身后的墙壁,一时间头晕恶心缓不过劲。
燕尧赶过来的时候,路简仍处于晕眩状态,站都站不稳。
“你怎么回事?”
燕尧试图将路简扶起来。
“嘶,那人不知道什么毛病。我看他满嘴是血,想看看他是不是受伤了,他竟然推我。我脑袋都磕到墙上了。不行,不行,我太晕了,让我缓一会儿。”
路简这会儿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躺着还不行,整个人难受得厉害。
燕尧关心:“你先在地上躺会儿,要不我把蜀大夫叫来吧。”
“不用,等会就好了。”
燕尧伸手摸了摸他的后颅,“别是受伤了。”
“没,我摸过了,没磕破,就起了个大包。你那边什么情况?”
燕尧道:“没死人。是个伏念观的道士被咬伤,伤口也不深,就是血流的比较多,有点吓人。”
“咬伤?是野兽袭击?”
“不是,是人咬的。”
路简惊叹:“这也能看出来?”
燕尧道:“我有经验,咬人的经验。”
“……”
路简在地上呆了好一会儿,终于站起来。整个人依旧头重脚轻,随时会摔倒的样子。
“如果撞我的人没受伤,那血就不是他的,难道是他咬伤了人?”
燕尧害怕他摔倒,扶着他。
“你怎么知道他没受伤?”
路简道:“他就嘴里的血最多,但是吐字清晰,看样子就不像是受伤的。可他为什么要咬人?”
“可能他也发了狂。”
“你是说,跟早上一样,是邪灵附体?”
“对,不过我觉得问题不是邪灵,而是道士。伏念观的道士。”
路简脑袋一团浆糊,但也很快察觉,“你是说,而邪灵的目标是伏念观的人。”
燕尧道:“嗯,今天一共发生了三起攻击时间,两人受伤。一个人失智,一个人受伤。从受伤的情况来看,并没有明显的相同点。但是每次事件,都有一个伏念观的道士。我觉得这不是巧合。”
路简道:“我想起来了,早上那么多人在场,可小贩好像只针对我一个人攻击。”
“所以,想要查清楚这些邪灵的来历,还要从伏念观的人入手。”
因为路简一直说头晕,二人那天几乎是挪回去的。平日不过半刻钟的路程,二人硬是磨蹭到后半夜才回去。燕尧本想叫蜀大夫,路简直说不用。
第二日路简感觉好多了,一大早又叫燕尧出门。燕尧想让他休息,路简坚持道:“哪儿那么娇气。”
燕尧看他状态不错,也不跟争论,只要求:“你换身衣服。”
“为什么?”路简倒也不是非穿这身衣服不可,只是习惯了。
燕尧道:“你忘了我们昨天怎么说的,你这身道袍太招摇。”
路简为难:“可也没别的衣服,我所有衣服都这个款式。”
“去向蜀大夫借一套,他肯定有。”
“他的衣服不合身。”
谁知燕尧早就准备好,拿出一身新衣服,“我已经帮你买好了。”
“别了,我穿别的不习惯。”
“你换不换,不换我帮你换”
燕尧看出来他是不想换,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上手。路简阻止他伸向自己的手,才发觉燕尧的力气果然不一般。二人挣扎缠斗之间,一起滚到了地上。
“咳!”
燕尧一听有人来了,立刻停止动作,从地上爬起来。
蜀大夫一脸正经的教训道:“大白天的,影响多不好,有那么情不自禁吗?”
燕尧羞愧地低下头,这要是还活着,估计连脖子都红了。路简在地上一边想象这燕尧臊得脸红的样子,一边偷笑。
燕尧瞪他:“爱换不换!”说完长腿一迈,就要往外走。
路简起身追上,解释道:“不是我不换,这不是有你在,我相信不会出事的。”
听他这么说,燕尧脸色好受多了,依旧没好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用自己做诱饵引出邪灵。”
路简不好意思道:“嘿嘿,果然瞒不住你,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说着,路简真的伸出三个手指,做对天起誓壮。
燕尧不理他,径直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