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皇在逐渐彻底放手将大权交给封何华,封云际和左悠之正在小声讨论着什么东西。
封云际许诺了封何华说自己会安心辅佐,之后他做的事情也确实如他所承诺的一般,收拢了所有的想法,将来安心做个辅政的王爷。
或许不是不想争了,而是明知争不过,索性就彻底放弃了。
封家人,从始至终,几乎都没有笨的。
看到封何华进来,朔皇抬起头,“叫你歇着怎么又跑来了?”
最近封何华腰疼的毛病越来越严重,被朔皇几次三番严令禁止后,才学会了在后殿窝着批奏折。
“已经去请江南郡的名医了,你且再忍几天。”朔皇道,“扎个针应当就好些了。”
封何华揉了揉自己的腰,年纪轻轻怎么就有了这毛病呢!
无声地叹了口气,封何华把手中的信递给朔皇,“东海那边送来的。”
朔皇拿了放在一边汤婆子上的软垫给她,“护着点腰,再这样下去再多的名医也没用。”
垫子暖烘烘的,封何华一边往腰上裹一边说道,“先祖不见了。”
朔皇手好像是抖了下,“找不到吗?”
“怪力乱神的东西,我等凡人如何能找到。”封何华摇头,“往好里想,或许先祖是打开那扇门然后去往别的世界了呢。”
她犹疑着,“母后当初告诉过我,说,天外有天。”
这个词的意思朔皇明白,他也曾问过昆吾子都,昆吾子桐是否已经投生?若是投生,那又投生到了何处,昆吾子都却说自己修行尚浅,并不清楚。
“先祖离去前,说了叫我们不必担心。”朔皇道,“想来先祖应当预测到了自己此行的结果。”
封何华没告诉朔皇关于短剑的事,她其实心中有着另一个可怕的猜测,只是不敢说,连她自己都感觉荒谬。
冬零突然进来说宫卫求见,朔皇吩咐放行,那宫卫进来直接跪下,“陛下,宫外有人来告状,说要陛下给他们家一个公道。”
御状之事以往倒是也有,但是朔皇也有数年没见了,问“怎么回事?”
“臣不知,那人非要面见陛下才肯说。”
封何华皱眉,“父皇我去看看。”
“把手炉带上。”朔皇忙吩咐。
来告状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约莫四十多岁,穿了身厚棉袄,搓着手坐在宫门附近的屋舍里,看到封何华,忙站起来,“太子殿下。”
“就是你二人来告状的?”封何华把手炉交给随她来的冬零,问道,“是何冤情,说来叫本宫听听。”
“草民叫福永,这是贱内。”那男人道,“家父福联,下有一妹名为福音,家父不久前病逝,临终前吩咐了草民,一定要找到姑姑,说四十年前因为家中贫寒,祖父不得不将姑姑出卖给了一个世家少爷,家父一直在找,草民为完成父亲心愿,,这才来了京城中。”
“你可知那少爷的名姓?”封何华吩咐宫人上茶,“以及,你既来告状,想必是对后来发生的事情有了些了解才是。”
“是”福永忙不迭地点头,“草民和贱内循着蛛丝马迹一路寻来,结果遇到了当初和姑姑一道被卖的邻家姑娘,她如今在外边同丈夫做着小本生意,听闻草民来意,告诉了草民后来的事情。”
“你说。”封何华示意冬零拿纸笔记着。
“邻家姑姑说,她当初和姑姑被那少爷买了后,就被送到了京中,在城西的一条巷子里安置了房子,好吃好喝伺候着,有一天,一个年轻人被人追杀逃进了她们的住处,结果姑姑就和那年轻人心生爱慕,但是年轻人刚刚娶妻不久,又有家规在上,家中不同意纳妾。”
福永小心地看了眼封何华的脸色,见她没别的反应还在那里喝茶,才继续说,“邻家姑姑只知道姑姑称呼那个年轻人为周郎,他们两人常常私会,如此过了一个多月,买她们的那公子突然说要让她们去别处,姑姑苦苦哀求,那公子才允许了再缓几天,结果过后不到三天,姑姑便失踪了,连那周姓的青年人也不见了,再往后邻家姑姑被单独带去了别处,买她们的那公子仍旧是只给钱财,还还了邻家姑姑自由。”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本宫找你姑姑的下落?”听福永说到一半,封何华已经脑子里“嗡”地一下反应过来了,她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还是要找什么别的?”
“草民同邻家姑姑道别后,就携着贱内来了京中,结果打听之下,发现当初之事在京中不是秘密。”福永磕了个头,“草民听闻姑姑是撞柱身亡的,死后连副棺椁都没,草席一卷就丢去了乱葬岗,求殿下为草民姑姑做主,让周家给姑姑一个公道,再为草民寻到姑姑留下的那个女儿。”
封何华怎么都没想到,当初周家之事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她脑袋嗡嗡直响,这件事情若是真的,那它可以说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算计。
吩咐冬零,“请两位在此歇息。”
然后对福永说,“你要找的人本宫知道在哪里,但愿不愿意见你,则是另说,还得看那人自己的意愿。”
“你在此等着,本宫去去就来。”
封何华要去见的是封云际,身为此事的直接关系人,她必须要听听封云际怎么说,封云际了解了事情的原委,脸色一下子便沉下来了,“乾罗你的意思是?”
“此事与皇兄干系重大,如何处置还是得由皇兄决定。”封何华说,“皇兄不妨也问问嫂嫂的意见。”
“你嫂嫂要生了,我还是不去刺激她为好。”封云际皱着眉,“福家人的要求若是如此,那倒也不难,只是已经过去了近四十年,他姑姑的尸骸,肯定是找不着了。”
“永安公府那边,我去便是了。永安公向来更是家规严明,只是不知道周荣见还是不见”封何华站起来,“嫂嫂那边,便叫皇兄去瞒了。”
说完又想起来什么,“皇兄记得最近在府外多派些人巡逻,毕竟当初周荣给永安公做妾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福家人若是打听到了旧事,那这个没理由会不知道。”
商量完封何华派了个人去告诉福家人先回去等着,又借了周贵妃的名义叫请周荣进宫来。。
“左悠之,当初的事情你知道吗?”她问。
左悠之摇头,“我听母亲说,那段时间六爷爷住在我家里,每日借酒消愁,那个买人的公子应当不是他。”
“这事明显便是有人做了局。”封何华揉着眉心,“还是想办法瞒着那边吧。”
荣姨娘初时还好奇为何周贵妃会请她进宫,当初父母身亡后,她在周家内部过得如履薄冰,虽说不曾缺衣少食,但下人们也少有当她是小姐的,她和周贵妃的关系也并不好,她在永安公府里过得也算不上多优越,在左如许嫁了封云际后,日子才一天天好起来,就算如此,周贵妃也少给她好脸色。
结果没想到,跟着使者进宫后,竟然见到了太子殿下,那位整个大朔独一无二,甚至得了先祖亲口准允皇位的奇女子。
“奴婢参见殿下。”行了个礼,“殿下传奴婢来,所为何事?”
她相貌不差,就算年纪大了,仍能看出些年轻时的美貌来,仔细看去,有些地方竟与那福永有些相像,如此,或许可以验证福永所说的真实性,封何华沉吟半晌,也懒得卖关子,“你母亲的侄子,也就是你的表兄要见你。”
荣姨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殿下的意思是?”
“你若是要见,人就在京中,是为了寻找你母亲来的。”封何华不想过多解释,简单说了句,然后叫冬零给她重复福永说的东西。
听完过程,荣姨娘跪着磕了个头,“奴婢活了近半辈子,本以为自此孑然一身了,如今突然冒出来的这个表兄,谁知道是真是假,他来图的又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不见?”封何华问。
荣姨娘答道,“是,这么多年都没找来,偏偏要在二小姐临生产之时前来,他们若是冲着奴婢来倒也算了,若是冲撞了二小姐和腹中胎儿,实在是大的罪过,与其如此,倒不如不见。”
“不过关于他们所说的奴婢母亲一事,奴婢确实想求殿下,与丞相商议一番,给奴婢母亲在父亲灵旁立个牌位,多少可以受点香火,倒也算得上是给奴婢母亲在天之灵一点安慰。”
封何华盯着她,这话应当是荣姨娘一早就想好的,荣姨娘毫不畏惧地同封何华对视,“求太子殿下成全。”
“你祖父如今还在世,这事最终还得看他意见。”封何华叫她起来,“本宫会托皇兄去谈的,但能不能成,不是本宫说了算。”
荣姨娘感激涕淋千恩万谢地退下了,左悠之从后边出来,“你真的要去周家谈?”
封何华无所谓,“这事由不得我来决定,看皇兄那边意见吧,若是皇兄愿意了,一切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