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甫蹙眉,以为崔莹没有听清他的话,又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阿妹喜欢什么样的小郎君?”
崔莹觉得自个儿有些不好,她紧张地扣着手指,哆嗦着回道:“我不喜欢小郎君。”
这话若是让郑氏听见,只会斥责一声“胡闹”。绝不会将崔莹这般赌气的话放在心上。但崔甫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人没有见过。
闻言,立刻眼神深邃的看着崔莹,“那你是喜欢小娘子?”
崔莹:???
看她阿兄神色不对,好像她要是说喜欢小娘子,就当真给她寻一个小娘子一样。顾不上害怕,忙道:“我也不喜欢小娘子。我不想成婚。”
崔甫暗自松了口气,若是当真喜欢小娘子,他确实打算从郑氏那里接手崔莹的婚事。“你才多大,崔家的女儿十九以下从不婚配。阿兄只是问问罢了。”
崔甫看崔莹浑身松了口气的模样,有些心软,他阿妹生来胆小内敛。刚准备随口说两句把人打发回去,便听见崔莹小声道:“若是我说了,阿兄往后会为我寻这样的小郎君么?”
“你说说看。”崔甫没有把话说死,但已将此事放在心上。
“阿莹只求对方家风干净,便是没有功名在身也无妨,只要他品德俱佳,无妻无妾,洁身自好。”
“怎么不问对方家世门第?”
“有阿耶阿娘在,这轮不着我操心。”望着崔莹亮晶晶的眼睛,崔甫有些失笑,看来他阿妹只是胆小,该懂的都懂。
崔甫松了眉头,又转而问道:“阿妹平日喜欢做什么?”
若方才她阿兄问的那些话,还能算是关心自己阿妹。但问到这里,崔莹已有几分猜测。她阿兄往日忙得不见人影,偶尔同她说话,也只是送一些字画孤本给她。他哪能不知她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崔莹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抬头望着崔甫道:“阿妹喜欢的太多了,阿兄能否给阿妹一些时间,写下来给阿兄?”
崔甫也没有料到他家瞧着单纯乖巧,心思全写在脸上的阿妹,早已把他看透。
他点点头,笑着道:“自然是可以,若是有喜欢的东西,也都列上,回头阿兄都送去你屋里。”
崔莹闻言笑得两眼弯弯,点了头笑着走开了。
崔莹面上透着兴奋,她身边的侍女还当是大郎君许诺诱人才引得她如此。
谁料一回屋,崔莹就把门关上,转身坐在榻上,一手执笔,一手按着纸,开口道:“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小侍女靠近几分,好奇道:“娘子要问什么?”
“坊间所有关于皇太女的传闻,你都与我说一遍。”
小侍女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地将她所知晓的一一道来。崔莹闻言奋笔疾书,时不时地在添些自个儿的见解。她爱看书,不拘泥于形式,市面上的话本她屋里全都有。
等小侍女说得口干舌燥,崔莹尤觉不够。她皱着眉,自觉身上承担阿兄的终身大事,细致又新拿了张纸,细细地修改。直到她心满意足,觉得就算公主心是石头做的,也能打动时才罢了手。
于是,这份集崔莹所有话本知识的“皇太女攻略大全”,被松青送到了崔甫案上。
崔甫抬首皱眉:“这都什么时辰了,阿莹还没睡下?”
松青哪里知道府里的小娘子为何这时辰还没歇息。没有吭声。
崔甫没有立刻去看,把手里的公务处理完,才拿过纸来看。刚看几行,就叹笑出声,捏了捏眉心,没料到自己的心思如此明显。
他丝毫没有终身大事还要靠阿妹相助的羞耻,反而饶有兴致认认真真地看完了。看完后,随手将手中的纸引燃案上的烛火,这种敏感的东西,还是留不得。
他随手挥掉纸张燃烧殆尽的灰烬,吩咐松青,“瞧瞧库房里还有什么孤本字画,多挑些好的,回头给阿莹送去。”
松青点头应是,“主子现在可要歇息?”
崔甫食指轻轻点了点桌案,“不急,有些事交代你和松墨去办。”阿妹这般用心,他总不能辜负对方好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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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朝堂上惯例又是一番唇枪舌剑,经过这些时日的修炼,如意已然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御史大夫对峙个两三回合。
今日御史大夫吴秋子又开始挑刺,言皇太女连续两日私自出宫,未曾提前报于礼部。更奢靡无度铺张浪费,储君不在东宫老实呆着,只知享乐,马场纵马。不顾自身安危,任意妄为,请圣人申斥。
如意眯了眯眼,要不是皇太女是她本人,她险些都要信了对方的鬼话!不过御史大夫的职责如此,惯爱把芝麻大小的事夸张成了天,若不是吴秋子脑袋没糊涂,圣人就这么一根儿独苗苗,怕是还要添上一句“德不配位”。
若是把皇太女拉下马,史书上必得浓墨重彩地添上一笔他的名字。他当仁不让舍得一身剐。
圣人老神在在地在上头没有说话,这话当然不能任其自顾自地说下去。但绿豆大小的事,也用不上如意自个儿上去急赤白脸地反驳。她东宫自然有人。
赵享明摩拳擦掌,刚准备上前说话。却见前头崔侍郎脚步一动,身形显了出来,“臣于此事有话要说。”
赵享明默默收回了脚,突然间与秋棠心意相通,体会到了失业的痛苦。
圣人一改方才无精打采的模样,坐直了身子,“哦?崔爱卿说来听听。”
朝内众人皆侧目,崔琰要笑不笑地看了崔甫两眼,如意也好奇地看向他。早朝之上,除非必要,崔甫从未主动站出来过。更何况,事关皇太女,崔氏向来秉持背后鼎力支持,人前撇得干净。倒也能理解,毕竟与储君交好,容易犯圣人忌讳。
“皇太女前日出宫是体恤下臣,闻卢公之子受伤卧于床榻,又因卢公之子本就被指为皇太女宾客,实乃礼贤下士,贤德之举。”
不经意间就将卢炀和公主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除了君臣之交,旁的绝无干系。
“至于昨日出宫,乃是臣盛情相邀。皇太女自立储以来,兢兢业业,日夜操劳国事,从不懈怠。□□马上得天下,立李朝基业。如今李朝皆以□□为首,以精通马术为傲。皇太女自当以身作则,勤勉不缀,怎么能叫做享乐?”
“未曾报于礼部,与吴大夫口中奢靡无度,铺张浪费更是相悖。正是因为若报于礼部,才是大肆铺张,耗费金钱人力。更泄露皇太女行踪,引得有心人窥视,危及安危。依臣之间,皇太女所作所为,圣人当赏才是。”
说到这里,崔甫已经不疾不徐把御史大夫的话一一驳斥,御史大夫木然地望着他。
圣人心满意足,自己没有看错人。笑道:“崔爱卿说得不错,皇太女当赏,重重赏。”
崔甫见此事掀过,余东晖又上前启奏,把话引到旁的地方去,便深藏功与名地又退到一旁。
他一抬眼,便见如意笑眼弯弯地看着他,显然是高兴的模样。他回以一笑,心里暗自琢磨,回去再挑几件孤本给他阿妹做谢礼才是。
往常若是朝臣对公主行为指摘,他惯常都会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根本动摇不了公主的根基。也无需他多言,公主手下能人辈出,轻松便能解决。
还是他阿妹聪慧,提醒被自己的心上人护着,和被手底下人护着那是完全不一样的。看着皇太女时不时地看他一眼,心底感叹,希望吴秋子别一蹶不振。这种轻松便能哄公主眉开眼笑的事多多益善。
如意喜不自胜,崔甫满意至极,圣人龙心大悦。唯有周乐言在后面咬牙切齿,盯着崔甫,在心里连声骂道:祸国妖姬,魅惑我主。
下了朝,如意心里高兴,刚想上前去寻崔甫说话,周乐言横插一脚,忙凑上前道:“公主,阿大阿二有消息来。”
如意脚步一顿,脸上的笑也收了些,望了一眼被朝臣围住的崔甫,点点头,“跟我回东宫再说。”
回了东宫议事处,周乐言忙从怀里把信给公主。
如意拿着小刀轻轻挑开封蜡,抽出信纸细细看去。周乐言探头探脑,问道:“公主这是吩咐阿大阿二去查了什么?”
如意看完,随手也烧了信纸,低着眉道:“查些崔郎君的行踪罢了。”
周乐言眼睛一亮,还有机会,忙追问:“可是查出了什么?”她心道,崔甫这种心思深沉之人,背地里肯定有些见不得人的。
如意却抬头狭促笑道,“崔郎君不是在宫里,便是在衙门。回了府也是在书房处理公务。唯有昨日傍晚去了一趟平康坊,你说奇怪不奇怪。”
周乐言木着个脸,那可一点儿也不奇怪。昨日他阿兄能这么快找到平康坊,可都是拜他所赐。
如意瞧周乐言的脸色不好,也不再逗她,笑道:“时日尚短,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日子还长着,且看罢。”
二人说话间,门口传来秋雅姑姑的声音,“公主,崔侍郎派人送了东西来。”
如意和周乐言对视一眼,开口道,“将人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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