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若到家时已经九点多钟，她轻手轻脚关好门上楼，楼上传来关门声，老太太的房间才慢慢暗下去。太晚了不能洗澡，季若用湿巾和毛巾简单清理了一下，困意一阵一阵袭来。
季若起得很晚，楼下没有人在。她好外套后出门，七拐八拐才找到村子里的药店。
店里只有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从季若进门眼神就不怀好意的在她身上游走。
“您好，买药。”季若忽略那恶心的目光。
“小妹妹来拿什么药啊？”男人左手搓着一根带子，笑眯眯地看着季若。
“避孕药。”男人眼神更加不怀好意，“是不是妇科病啊？进里屋给你看看，不收你钱。”季若冷眼看他，拿出一百拍在桌子上。
“麻烦快点，我还着急去警察局。”男人听到警察局叁个字有点发怵，从架子上拿出药盒给季若，不安分的手顺带摸了一把，季若不禁一阵恶寒。“不用找了。”说完季若离开药店。
到家的时候，老太太做好了饭。季若走到厨房帮忙，“奶奶，不是跟您说了我来做就好。”
老太太笑呵呵的，“我又不是走不动路，饭还是能做的，你就当来放松心情的，这段时间好好玩，等你爸.......”
提到这个儿子，老太太没继续说下去，谁也不敢保证以后会怎么样。法院怎么判、律师怎么辩、欠得钱能不能追回，这些都是未知数。
季若知道老太太不开心了，她吃了一口红烧茄子。
“奶奶，您做饭怎么越来越好吃了！”
“好吃就多吃点，以前在学校里还说什么控制饮食，你那舞蹈老师是不是还不让你们吃肉？”
季若又夹了一口肉，老太太放下筷子喝了口茶，看着对面的孙女心想着要不要问问，又过快一分钟，老太太开口问季若。
“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
季若拿筷子的手一顿，随即乖乖回答。“不到九点，天黑我找不到路。”
老太太脸色有些严肃，昨天她关灯是九点十五分，这丫头在撒谎。
“以后黑天少出门，奶奶不放心，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说完季若端起碗吃掉剩下的米饭。
洗完碗后季若上楼，扣出药片后直接吞了下去，昨天的勾引是为了治她的心病，至于其他的，不能允许有别的差池。
————
午后，老太太在院子里晒太阳。季若在一边修剪花草，学校里的园艺课倒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有人吗？有人吗？”破旧的铁大门被砸得哐哐响。老太太被吵醒季若丢了大剪刀去开门。
“哎呀，幸好你们在家呀！”
季若看着门外胖胖的女人，这是隔壁张婶。搬家那天还过来打过招呼，季若看她着急忙问怎么了。
“还不是你家那姑奶奶，在理发店和人打起来了，赶紧去看看吧！”
季若皱眉，看来是她那位不好惹的姑姑。老太太在院子里问了一声怎么了。“没事，奶奶我去看一下。”
张婶热心，领着季若来到理发店“醉红颜”。季若推门进去，看着季淑之头发乱糟糟站在旁边，身上的碎花裙也被扯烂一个洞，上面被泼了洗发水，季若过去扶住季淑之。
“姑姑，怎么回事？”
“这群人无理取闹！简直不要太可怕！”
季淑之说着上海口音，气得胸口起起伏伏。
拿着剪刀的女人不屑的笑了一声，“不就几根破头发吗？这要求那要求的，看不上我们这回城里去啊，哦我忘了你们可是来躲债的。”
“你！你！你！”季淑之用手指着女人，却说不出任何狠话。
“吵什么吵啊，野哥好不容易来玩一趟都被你们打扰，又出什么事儿了？”
阿紫扭着腰从楼上下来，手里还拿着把扇子。
那女人走近告状“阿紫姐，这女的挑事儿，看不起咱们村里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季淑之拿起包往那砸去。
“他妈的吵个屁，都被烦死了。”
楼上一阵脚步声，小四最先窜出来，紧接着又出来几个小弟，韩野插兜走在最后。一群人拿出沙发上的扑克牌开始打，韩野没有加入只是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他从烟盒里拿了根烟，小四看眼色贼快，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小四知道这是烦了，韩野一烦就抽烟，肯定是被吵得没玩好！
“阿紫，跟我说说谁闹事啊？小爷替你做主。”小四走到阿紫身边，“哎，这不是弱鸡吗？”阿紫看着小四，“你认识她？”“不是不是，就上次见过一面，我谁也不认识就认识你嘿嘿 。”
阿紫被逗笑，“没个正形。”
季若一直拦着季淑之，不是怕她揍别人是怕她冲上去挨揍。韩野下来的时候她撇了一眼，她知道他也看见了自己。季若心里想，这样最好，仿佛什么都没有没有发生过，他们还是陌生人。
小四转身对着韩野喊，“野哥，这是咱那天遇见那个，你看这事儿怎么解决啊？”
韩野吐出一口烟，在桌边轻弹烟灰，神情冷漠。
“别问我。”
小四挠挠头，转身对着阿紫。“阿紫，不是什么大事儿，她也没挨着什么好就算了呗。”
“凭什么算了，这样吧，只要她道个歉赔了我们的损失。”
“凭什么给你道歉，你等着我去报警！小若你赶紧打电话报警。”
“哎呦，报警啊，警察都是我们熟人呢。”
“你你...你们...”
“好了！”季若被吵得头疼，说完周围瞬间安静，打牌的那群人一边摸牌一边回头看热闹。
“费用你算好我们会赔偿，刚才我姑姑做的事情我替她向你们道歉，对不起。”
季若低头道歉，小四阿紫他们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么好说话，阿紫想要再说点什么。
“够了。”
一直沉默的韩野突然打断，他把烟头摁死在烟灰缸里，起身往外走。
“今天就到这。”
小四一听，赶紧把阿紫往回拉。“行了行了她们不是说赔钱吗？别生气了啊。”阿紫使劲扇着扇子，也没说什么，回头收拾地上的梳子。
“姑姑，回家吧，奶奶还担心着你呢。”
季淑之拢住头发，拿起包就气冲冲的出门。季若看见掉出来的口红和帕子，不禁想扶额。捡起来后又帮着收拾了砸到地上的东西，看见她帮忙刚刚趾高气扬的女人脸色一阵红。
季若帮忙捡完后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她走出理发店，绕着近路回家。手腕猛得被抓住，季若下意识用手肘攻击，对方用了蛮力她被人扯进怀里。
“是我。”
熟悉的声音，季若抬头刚好撞上韩野的眼神。韩野接着放开手，“吓到你了？”
季若动动手腕，后退一步离他远了点。她轻轻皱眉，不是说了当什么都没发生吗，还来找她干嘛。几乎是下意识的远离，但还是礼貌开口。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韩野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季若接过从里面掏出一个药盒。
原来如此，他是担心这个！
阴郁的情绪消散了许多，季若把盒子放回去还给他。
“你放心，我吃过药。”
季若说完又补充一句。
“我说了不会纠缠你，我们之间还是陌生人的关系。”
————
人已经走了，韩野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黑色塑料袋，这是他今天早上去醉红颜要的。乡下医学也不发达，他看过太多流产导致死亡的女人和年轻女孩，他不想季若为此受到伤害，这大概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动了恻隐之心。
但很可笑，对方好像真的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他不瞎，韩野看得出季若并不喜欢自己靠近。走到垃圾堆旁时，韩野仍掉手里的袋子。药盒从袋子里掉出砸在地上，旁边还有一支小小的擦伤药膏。
韩野，看着那溢出来的垃圾，好像在看自己。
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人，他竟然会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