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 就到了腊八这日。
大清早钟离昭便去上朝了,江晚在床上赖了一会儿,便慢吞吞地爬起来主持府里的杂务, 用过早膳后, 顺便亲自去厨房煮腊八粥分给下人们。
说是亲自煮, 其实也就是她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倒进锅里,再搅一搅就好了。
做完这一切,江晚打了个哈欠, 脚步虚浮地回了正院。
“采风我先睡会儿,等殿下回来了你叫我一声。”她一进屋便脱了外衫,迷瞪着眼睛躺床上补觉去了。
采风把她脱下来的大氅挂起来, 嘀咕道:“昨晚殿下就叫了一次水,怎么就困成这样子。”
“……”
床幔里传来江晚幽幽地声音,“我可是都听到了……采风, 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采风立即住嘴,轻咳道:“奴婢错了,王妃您快睡吧, 奴婢不打扰您了。”
“你等我醒了再和你算账……”江晚困得眼皮子打架, 只能扔下一句毫无威慑力的话, 便脑袋一歪就和周公下棋去了。
采风才不怕,她抿唇偷笑了片刻, 收拾好屋里的东西, 轻悄悄地出去将门带上。
江晚这一觉, 一直睡到了钟离昭回来。
她睡得正香甜间, 只感觉胸口似乎被什么踩过, 然后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靠近自己的脸颊, 在鼻子上轻扫着。
江晚嘤咛一声睁开眼睛, 便看到了一个圆润毛茸茸的屁股对着自己,尾巴还时不时地摇来摇去。
“嗯……谁把你放进来的,小坏蛋!”她发了一会儿呆,清醒后便伸手戳了戳小奶猫的屁股,害得团在她身上的小奶猫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喵喵喵!”小奶猫冲她不满地叫了一声。
江晚揉揉它的小脑袋,捏着后颈将它放到一旁,懒洋洋道:“我说怎么感觉胸口有点闷,原来是你这小家伙在捣蛋,小心我扣你今天的小鱼干。”
“喵喵喵!”小奶猫一脸懵懂,睁着琉璃似的眸子看着江晚,冲她摇摇尾巴然后身子一歪,倒进了被褥里。
“睡好了便起来,厨房已经将午膳备好,你再睡可就吃不上午膳了。”江晚正在逗小奶猫,忽然听到了钟离昭的声音,她这才发现屋里还有第二个人。
“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采风怎么也不叫我一声。”江晚将小奶猫放下地,掀开被子下床。
“本王刚回来,是本王不叫采风叫你的。”钟离昭坐在窗下答道。
今日外面下了雪,院子里积了一层,皑皑白雪反射着耀眼的光芒,透过白色纱窗投进屋里。钟离昭刚好坐在窗下,白雪泛着的冷光,与他清凌凌地目光相映衬,有一种温润无瑕地不真实感。
江晚趿着鞋子来到钟离昭旁边,将他手上的书夺下来扔到一旁,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歪在他怀里黏糊糊道:“殿下怎么一回来就看书,小心看坏了眼睛。”
钟离昭任由她攀着自己,垂下的眸子里带着宠溺与无奈,“不看书还能做什么?”
这点江晚深深赞同,古代的娱乐活动太少,加上府里就他们两个主子,有点过于冷清。
“咱们出去堆雪人吧!”她眼睛一亮,一双好看的杏眸瞬间弯成了月牙。
“该用膳了,等用晚膳再去。”
“好啊好啊。”
——
二人很快用过午膳,钟离昭喝完茶盏里的茶,将茶盏往桌上一放,看着懒洋洋不想动弹的江晚道:“不是说要去堆雪人吗?走吧!”
江晚摆摆手不想动弹,“晚点再去,我现在刚吃过午膳有点不想动弹。”
“可是又困了?”钟离昭蹙眉。
江晚不乐意,“什么叫又困了?”
“你这几日吃饱了就困,睡起来就吃,难道本王说错了吗?”钟离昭斜睨她。
“才没有!”江晚老脸一红,坚决不肯承认他口中的那只猪是自己。
“没有就没有吧。”
“……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勉强。”江晚抬起头,扯了扯钟离昭英俊的脸颊。
钟离昭垂眸,“难道你觉得本王不该勉强?”
“……”
“我不理你了,殿下你太讨厌了!”
“不要不理本王。”
江晚气鼓鼓地看了钟离昭一眼,解释道:“我那是冬眠……”
“哦?春困夏乏秋盹冬好眠?”他扯了扯嘴角。
“……”
江晚在他的胸膛上恨恨地锤了两拳头,起身哼了一声,抱着猫跑到一旁的美人榻上看话本子。
“生气了?”钟离昭撑着脑袋问。
对此,江晚只是偏了偏脑袋,用后脑勺对着他。
“别生气,本王弹琴给你听。”
江晚犹豫了,又听到他说:“还可以给你跳段剑舞。”
她眸子一亮,转过去勉为其难地原谅了钟离昭。
外面还飘着小雪,江晚叫侍女把熬好的腊八粥分了下去,然后窝在屋里听钟离昭弹琴和跳剑舞,二人一窝就是整整一下午。
到了傍晚雪停了,江晚披上大氅,带上采风给自己做的手套,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穿着鹿皮小靴子扒拉着钟离昭,蹦蹦跳跳地去了院子里。
“我们先用这堆雪做个身子,再在旁边用雪滚一个脑袋。”钟离昭没有堆过雪人,和江晚蹲在一起,听她面色严肃地吩咐。
“这样可以吗?”他的目光有些怀疑。
“当然可以!我每年都堆雪人,殿下你能不能不要质疑我。”江晚不高兴。
“好吧。”
过了许久之后,江晚对着那颗做脑袋的雪球向钟离昭发起求助,“殿下快来帮帮我,我抱不动。”
她失策了,因为堆的雪人太大,这个脑袋重地跟个石头一样。
钟离昭瞥了她一眼,帮她把雪球抱起来放到了堆好的雪人身子上。
片刻后,雪人的身子开始出现裂缝,然后哗啦一声便被雪球压垮了,没有压实的雪就像是跟雪崩一样滑了下去,那颗雪球则从上面滚了下来,霎时间面前已经有了形状地雪人便成了一堆碎雪块。
“……我刚才没把雪压实,再来一次。”江晚尴尬道。
钟离昭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开始帮她堆雪人。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两个雪人终于堆好了,钟离昭拍拍手上的雪,将冻得发红几乎失去知觉的手忽然塞进钟离昭的脖子里,笑嘻嘻道:“这两个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殿下。”
“你不是说自己每年都堆雪人吗?”他抓住江晚使坏的手,却没有捞出来。
“对呀。”江晚点头。
“……那为什么这么丑。”
“哪里丑了?”
她瞪大眼睛,仔细打量面前的两个雪人,不就是脑袋不规则了一下,身子像圆锥,嘴巴缺了一块,眼睛是用黑炭做的,弄得脸颊脏兮兮的吗?
自己每年的雪人都是这样,哪里不对吗?
钟离昭拧着眉嫌弃地看着那两个雪人,算了,还是不要对王妃的能力抱有太大的希望。
“玩也玩了,该回屋了。本王已经让采风熬了姜汤,待会儿你喝一碗预防风寒。”
“我不想喝。”江晚苦着脸道。
“不行,必须喝。”钟离昭面色严肃。
“殿下你真讨厌。”
“不许讨厌本王。”
两人说了一会儿没营养的话,回到屋里后,江晚还是乖乖地捏着鼻子灌了一碗姜汤。
钟离昭面露满意之色,见她鼻尖还被冻得通红,便拉着江晚到炭盆旁边取暖。
“大变态。”江晚小声嘀咕。
到了临睡觉前,江晚还在炭盆里埋了两个红薯,说是要明早起来吃,钟离昭没说什么随她去了。
又过了几日,南安王萧淮派人送来信,信里说事情已经按她说的照办了,还请江晚在钟离昭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
江晚应了,让钟离昭用他的名义给萧淮送了信答复。
“你和萧淮是怎么相识的,本王怎么不知?”钟离昭看着江晚趴在旁边写信,随口问了一句。
他那时收到王妃的信,便一直好奇王妃是如何与萧淮相识的。据他所知,萧淮是个出了名的纨绔,怎么忽然与王妃扯上关系了。
江晚笔尖微顿,随后道:“在回长安的路上遇见的,殿下那时候去打薛既去了,怎么会知道呢?”
她抿了抿唇,随后略去萧淮试图调戏自己,将自己从萧淮那里听来的关于柔妃的事情告诉了钟离昭。
“南安王府的密辛,萧淮怎会告知你?”
“他就是个大嘴巴。”江晚道。
“与不守信之人做交易,你难道就不怕他日后将你出卖?
“他不敢,殿下你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名声,要是知道了就不会这样说了。”
“什么名声?”
“玉面罗刹啊~”江晚歪头。
“萧淮一听到殿下你的名字,就吓得瑟瑟发抖,恨不得把我当祖宗供起来。”江晚笑道。
“只有心虚之人,才会听到本王的名字如此害怕。”钟离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听说他极为好色,可是你们在路上碰到后,他对你图谋不轨了?”
江晚张大嘴巴,感叹道:“殿下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是不是流玉都告诉你了?”
“给了你就是你的人了,你又不是犯人,本王为何要她时时禀报你的事情?”钟离昭继续道:“本王不需要问流玉,萧淮好色谁人不知?”
“……厉害。”江晚在心里为萧淮默哀片刻,心想这可不怪自己,自己想帮他隐瞒,可是奈何钟离昭太过聪明,什么都猜到了。
“他没说什么,就是口头上调戏了两句,殿下你想教训也行,就是他王位一事我既然答应了就不好反悔。”
“放心。”
很快就到了小年这日,因为前些日子长安动荡,加上后来下雪封路,所以萧淮一家子便留在了长安,准备在长安过年,等明年开春雪化了再回九章去。
小年是要祭祀灶神的,宗室们都要在一起,由皇帝带领一起祭灶神,封玉玺。
江晚和钟离昭起的很早,吃了东西垫肚子,便乘上马车进了宫。
到宫里的时候,宗室们差不多都来齐了,她还看到了南安太妃。
南安王虽然是异姓王,但南安太妃是皇帝的表姑母,所以这次小年南安王一家子都进宫了。
因为事情已经办妥,所以当柔妃出现时,她远远地看见南安太妃脸色都变了,眼神中藏着彻骨的寒意。
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被杀了,而柔妃还能二嫁给皇帝成为四妃之一的柔妃,南安太妃能忍住没扑上去给柔妃一刀已经是极力的忍耐了。
但是江晚没有想到,她的胡思乱想竟然成了真。
皇帝祭祀完灶神后,很快便准备开宴,如今宫里没什么高位妃子,所以柔妃便坐在皇帝旁边,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
“陛下,臣妾出宫为荆王妃祈福了六个月,怎么如今都一年多了,荆王妃还不曾有孕呢?”柔妃声音温柔。
她心里此刻十分畅快,宫里没了高位妃子,自己便与皇帝坐在一起接受众人朝拜,看着江晚拜在自己面前,她几乎要高兴地笑了起来。
可惜如果不是太子已经成年,而皇帝身子已经不行了,最终当皇帝的人是钟离昭,她可能已经认命了。
这时柔妃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插手,导致薛氏谋反提前,而前世使得皇帝焦头烂额的南安王已经被自己杀死,太子没有死,所以钟离昭便拒了皇帝的传位。
“柔妃说的是……”皇帝目光和蔼地看着下方的钟离昭,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昭昭,朕如今还有一个未了心愿,那就是想亲眼看着你有后。”
“皇兄,臣弟……”钟离昭开口。
皇帝挥手打断他的话,“别和朕找理由,今日朕这个婚事是非赐不可,你可别再向推辞了。”
钟离昭蹙眉,刚想对皇帝说清楚,就忽然听见皇帝又道:“如今柔妃都有了身孕,你和你王妃都成婚两年多了,也该着急了。”
“柔妃有了身孕?”南安太妃忽然出声。
她的声音有些尖细,面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皇帝有些尴尬,但这是自己的表姑又不能生气,只好道:“是的。”
南安太妃看着柔妃面前那盏被推开的薏米杏仁粥,见她没有动口的意思,便知道她不可能再碰了。
杏仁和薏米对孕妇都不利,柔妃是不可能吃地。
果然,皇帝顺着南安太妃的目光看过去,见柔妃旁边摆着一碗薏米杏仁粥,蹙眉道:“谁端上来的,朕不是已经吩咐人注意柔妃的吃食吗?”
“没关系的陛下,让宫人们撤下去就好了。”柔妃脸色有些僵,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钟离昭。
她明明一直喝着药,怎么会怀孕呢?这下子该如何是好?
忽然她眸子一闪,笑着对皇帝道:“陛下您不是一直担心荆王无后吗?刚好荆王心疼王妃,不肯纳侧妃,那就不如等咱们的孩子出世后过继给荆王,这样就不就圆了您的心愿,荆王殿下也不必再为难了。”
皇帝沉思片刻,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他的皇位由太子来继承就好,至于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过继给昭昭也可以。
不等钟离昭夫妇开口,南安太妃直勾勾地看着柔妃道:“这不妥,荆王和荆王妃还年轻着,若是过继了陛下的孩子,将来荆王再有孩子的话,那世子之位该如何?”
若皇帝的孩子不是世子,那以后就只能是个郡王,皇帝自然不肯让自己的孩子受苦。但若是荆王夫妇的孩子不是世子,那他们的王位岂不是白白给人了?
皇帝一经提醒,也想到了这茬,他蹙眉准备开口,却听到钟离昭拒绝道:“表姑说的是,皇兄的子嗣也不丰,此事还是等过几年再说。”
“也好。”皇帝颔首。
柔妃脸色一僵又道:“既然如此,那陛下还是赐婚吧,早日叫荆王有后也好。”
她就是要膈应死江晚,凭什么自己嫁的这么差,而她却可以被荆王表哥一心一意地爱护着?
“皇兄,臣弟许久未与您对弈了,不如待会儿您与臣弟对弈几局?”钟离昭道。
皇帝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但现在又不方便,加上纳侧妃的事情他现在逃过,待会儿肯定也逃不了,便点了点头不再纳侧妃的事情了。
柔妃面色一冷,不虞地盯着江晚。
江晚无辜地笑了笑,随即低下头假装用膳,实则心里也不好受。
虽然她相信钟离昭,但是被皇帝屡次三番地想要赐侧妃弄得她也不痛快。
柔妃没有注意到,在她盯着江晚的时候,南安太妃也在目光阴冷的盯着她看。
事情是在宴席结束的时候发生的,柔妃因为有孕在身,所以被两个宫女扶着准备走下玉阶,在经过南安太妃的时候,忽然柔妃身边的宫女自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用力向柔妃的胸口刺了过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待回神时却见那个宫女已经用力拔出匕首,在自己脖子上一抹,干净利落地自尽而亡。
“啊!”不知是谁的尖叫声,大殿里忽然便乱了起来。
柔妃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看着自己面前满脸是血,却嘴角带着诡异笑容的南安太妃,痛苦道:“是……是你?”
她知道了,她都知道了!
柔妃呼吸急促,口中忽的涌出一股鲜血,视线忽然朦胧起来,看着笑容越来越灿烂的南安太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畔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贱人。”她看到南安太妃无声地开口。
周围围了一群人,都在呼唤着她,可柔妃却什么也听不到了,她想要抬起手指认南安太妃,可却觉得胳膊像是千斤重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透过人群,她还看到了江晚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是她们,是她们!
柔妃的脑海里疯狂再叫,想要告诉众人,但却再也开不了口。
杀了她们!杀了她们!
她不甘心,明明自己重来了一世,为什么还是输的一败涂地?
江晚看着那双不甘的眼睛,目光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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