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是什么?
年幼的西伏安问过自己的母亲。
母亲说神明是最伟大的创造者,给予人类平安幸福。
可是他们却家徒四壁,甚至到后来连那间漏雨的破屋都住不了——因为他们没有向主教上缴足够的信仰金。
跟着体弱多病的母亲一起露宿街头的西伏安逐渐明白:神啊,其实是祷告时才能看到的面包、牛奶、衣物;
是不能为穷苦之人遮风、挡雨、避寒的精美神庙;
是信众首领一层一层搜刮上来、声音悦耳、金光闪闪的钱币。
现在他被血腥的金锁链牢牢绑在木桩上,昏沉地注视奈瓦兰岛上的这群疯子自相残杀、还美名其曰:这一切都是神的授意。
那个看似地位最高、最受敬重的手杖婆婆捧起碗,饮尽每一滴伯地酒液,然后转身投入篝火之中。
肉的焦香像黏着的毒蛇,绕膝而上,那群敬重她的人在干什么呢?他们在激动地交合,皮肉撞击出的啪啪声越发高昂,激打出的液体洇湿土壤,滋润了潜伏已久的粉蠕。
很快这些人便不能再称之为人,他们变成粉蠕的大餐,像裹进肠衣里的肉馅,但仍然机械地进行着抽插动作。
跳进火堆中的老妇很快化成了灰,微咸的海风把她送到蠕动的肉堆里,这些已经失去了人的形态的物体汇聚起来,变成一条金光闪烁的涓流,其中奔杂着几不可闻哀鸣、惨叫——
一开始,是几个主教声称收到神的指示,特许城中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乞丐和贫民前往神赐之地奈瓦兰岛建设新家园。主教们还许诺,自愿前往奈瓦兰岛的民众可免缴三代信仰金。
富态、和蔼的信众首领们鲜少给出如此丰厚的奖赏,尽管还未兑现,对于饥寒交迫、生不如死的底层民众而言,奈瓦兰岛的建设的确是他们重获新生的机会。
但是在首领们口中的神赐之地,迎接这批人的却是地狱。
奈瓦兰,神赐的乐园——原来是寸草不生的荒岛。
岛上到处是蛰伏的食肉吸血蠕虫,像被染色的沙砾,发现伤口就拼命往更深、更美味的地方钻;
没有食物,被饥饿逼入绝境的人哪里还有文明?老弱病残第一批入肚,在同族和蠕虫的瓜分下只余下骨架,充作简易的防身武器。
也没有可饮用的水,但这一点倒好解决,只管杀人取血就是:没有厨具也无妨,咬破皮肤、扎进血管,鲜血入喉即可缓解干渴。
第一批进岛的建设者所剩无几时,又来了新的一批,如此循环往复,这片岛内人口中的废墟之地竟然也有了生命延续。
“天赐神地奈瓦兰,
碧蓝的海,粉色的石,
牛羊鲜美,美酒在怀,
听我一唱——
奈瓦兰、奈瓦兰
与世隔绝的仙境
远离尘嚣的废墟
长满血肉的岛屿……”
活下来的人唱着歌谣逐渐变老,又成为新的食物,如此循环往复,这片荒岛也有了生机——只不过是建立在尸骨上的生机罢了。
“你看到了,这的确是你的同伴。”
多弗不能理解为什么桑德像变了一个人——虽说并不是很在意这个人类,但她实在不喜欢被一个人类用类似鄙夷的态度对待。
她那双琉璃般的眼睛在仙鹤神像上打量一番,“你把我带到这儿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英俊整洁版的桑德闻言掸去衣襟处并不存在的灰尘,说道:“你不想知道你另一位同伴的处境吗?”
不等多弗回答,桑德又继续说道:“你的那位同伴,是这座双子岛等待已久的钥匙。”
外面的树叶挤在风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桑德的声音在废弃的神庙里回荡,一个荒诞的故事绕柱而行——
岛外的主教声称接受了神的旨意,遣送民众前往奈瓦兰,这实则是一座被粉饰为乐园的荒岛,威斯特岛。所有进岛的人中间,只有强壮者能活到下一批人进来。
一批又一批底层贱民在这里丧命,竟然也慢慢堆砌出了新的、古怪的文明。
活下来的人中有人说梦见了伟大的神明,只要按照神说的那样去做,就能够找到带他们离开这里的钥匙。
于是岛民们制作出了伯地酒,想出了全新的祷告仪式——因为授梦的神明指示他们:基里瓜剌大陆上的信众都太过无趣,要想赢得神的青睐,务必想出更新颖、更有趣的法子才行。
绝境中厮杀的岛民请示神再给予一些提示,神点燃了梦境。
这之后奈瓦兰便有了篝火仪式。
幽灵般在外飘荡的石屋酒馆会为奈瓦兰定时带来外来者……但奈瓦兰从没等来真正的“钥匙”。
直到西伏安和多弗出现在岛上。
神婆确认他就是所有人等待已久的钥匙!
至于那个多余的女人,她已不再纯真,身上还混杂着令人作呕的陌生气息……
她是威斯特岛的猎物。
“不过他们大概要失望了。”桑德勾起一点儿玩味的笑,透蓝的眼睛看向多弗,“你那位……同伴,已经不再纯真了。”
他点了点自己的头,流转的眼光带着些许色气的猜想。
多弗或许想到了那个亦真亦假的梦,但她相信西伏安不会命绝于此。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她多弗神罩着的人类!
她紧盯着眼前的桑德,背到身后的右手试着捻了几下基础的神力手诀。
“我明白了,”她往前走了一小步,向来清脆的声音此刻沉如蓄满雨的乌云:“但是我实在是忍、你、很、久、了!”
紫色的光鞭迅疾如电,扑向做足了高高在上之态的桑德,黑黢黢的神庙狂风骤起,风暴中心的桑德却一动不动,他看起来甚至可以说是更加兴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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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跑…
是被加班和开会累晕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