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萧七做了一个梦,梦见回到了自己那间五十平的小破屋里,关卿好端端地坐在沙发上,双腿悠闲地交叠在一起,膝头摆放了一本杂志。
萧七怔怔地站在几米外,贪婪地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喃喃道:“关小卿。”
关卿竟然听见了他的声音,抬起头朝他略挑了一下眉:“哟,你还知道回来啊?”
萧七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顿时红了眼眶。
关卿朝他张开手,做出个要抱抱的姿势:“别哭别哭,来抱抱。”
萧七迫不及待地朝前迈出一步,却没想到,一头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无论萧七如何地捶打冲撞,始终冲不破面前那一层透明的阻隔。
关卿的面容与他只隔了短短的几步距离,却好像成了萧七永远跨不过的那道天谴。
“唉。”关卿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几天没见,你怎么就不行了呢。”
萧七:“……”
关卿又叹了口气:“男人怎么能不行呢?”
“……”萧七咬牙切齿狠狠一拳砸在面前的“墙”上,朝着关卿声嘶力竭地吼道,“关卿!”
那一声像是点燃了某道引信,萧七面前的“墙”骤然炸开,无数折射着光怪陆离景象的碎片如万箭齐发,纷纷向他溅射而去。
黎明时分,萧七带着满头汗水,倏地一下睁开惊魂未定的眼睛。
对着昏暗的天花板呆滞了片刻,萧七闭上眼,徐徐地吐出一口浊气。
第二天,他悄无声息地从病房里消失了。
萧七拄着根拐杖,在一路行人奇异地注视下旁若无人地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房子有段时间没住人了,一开门霉味扑面而来,把萧队长呛得重重咳了几嗓子,直接牵扯到肋骨的伤口,差点就把他疼歇菜了。
萧大队长秉着顽强奋斗的坚定意志,一瘸一拐地在家里转了一圈,尤其在沙发面前站立了很久,但是没找到任何异样。他凝视着梦境里关卿坐过的那张沙发,突然灵光一闪,走向了洗手间。
果然如他所料,洗手台上的那面镜子支离破碎只剩下右下角一片小小的玻璃,和镜中世界关卿家中的一模一样。
看到那片玻璃,萧七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那块玻璃。
隔了几秒,本来空无一物的镜片突然也出现了一根手指,与萧七粗糙麦色的手指不一样,那根手指纤细修长,白净得如同精雕细琢的工艺品。萧七闭上眼,一滴热泪顺着脸庞落下,隔着一层玻璃,他虔诚而小心地按住里面的指尖,轻声呼唤:“关小卿。”
从那天以后,萧七正式将自己的养伤地点挪到了自己的小破屋里。这得到了刑警队其他同志领导,包括秦鉴他们的一致反对,但是没法,萧队长和他的爱人在某一面有着惊人的一致,比方说我行我素。
在萧七的坚持和叶璟的帮忙下,萧队长终于成功地每天在自己家里吃药打针休养生息。
当然,在医生走后,他也会坚持地违背遗嘱,一瘸一拐地蹒跚走到洗手间镜子面前和入了魔一样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有时候还会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唠唠叨叨。
这要是给别人看见了,准以为萧七伤得不是肋骨,而是脑子。
镜子的自我修复过程相当缓慢,缓慢地简直让萧七无比烦躁,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老婆,你也太慢了,等你最终从镜子里出来,我是不是已经七八老十,干不动你了。”
已经快修复了四分之一的镜面突然微微一颤,似是被萧七的话震慑到了,片刻过后残破的镜面上突然浮现了一层雾蒙蒙的水蒸气,一只看不见的手对着镜子慢悠悠地写了一行字:男人要持久,不能快。
萧七:“……”
隔了一天,萧大队长赤着上半身,身残志坚地在镜子面前做了一个小时的复健,证明了自己的持久。他擦擦满头的汗,认真严肃地问镜子:“老婆,看见了吗?要是在床上我还能多坚持半个小时不在话下!”
镜子:“……”
要是给庞龙看见,自家队长每天都在和镜子互相伤害,八成第一时间要将他拖到神经内科,好好照一个脑CT。
虽然进度缓慢,但起码萧队长和镜子一同坚持不懈地在朝着良好的方向恢复着。
直到某一天,萧七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能下楼跑个短跑,顺便买个菜回家。他拎着菜,琢磨着今晚要不要在镜子前面来顿烛光晚餐,也不知道关卿每天在镜子里吃些什么,他想起镜中世界里的一切,似乎和外边的世界没有什么两样?
老旧的防盗门咯吱一声转开,萧七懒洋洋地将钥匙往鞋柜上一抛,一抬头,人顿时凝固在了原地。
几米之外,一个人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翻着杂志,小纸片则津津有味地咬着指头看杂志。忽然小纸片抬起头,看见萧七“哇”地一声叫出来,清脆响亮地朝萧七大叫道:“粑粑!”
关卿闻声放下杂志,在明媚的阳光下向萧七微微一笑,张开双臂,一挑眉:“来抱抱?”
萧七静静地看着他,迟疑了两秒后毫不犹豫地大步上前,将人猛地抱入怀中,哽咽道:“欢迎回来。”
——完——
番外:小纸片离开出走记
关卿从镜子中回来,被摁在床上和萧七没羞没躁地过了几天后,他两被冷落多日的小纸片终于爆发了。它坐在油光水滑的黑喵背上,疯狂捶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大哭道:“粑粑!麻麻!泥们是不是不要我了啦!呜呜呜,泥们别不要纸片儿啊!”
房间里突然传来两声难以自制的模糊叫声,几分钟后萧七赤着汗水淋漓的上半身,面色阴沉地开了门,两根指头捡起小纸片,拎到眼前严肃地教育它:“儿子,你长大了!要懂事了!现在粑粑麻麻很忙,你知道吗?”
小纸片攥着小拳头,眼泪汪汪地看他,扁着嘴问:“粑粑在忙什么?都不要纸片了吗?麻麻呢?”
萧七朝外走了一步,像只大尾巴狼似的,循循善诱道:“你麻麻和粑粑刚做了运动,累得神志不清了,你要乖哦~不要吵到她哦。”
神志不清的关卿:“……”
他想出声胡说八道的萧七,奈何全身上下软得和滩泥似的,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萧七这个畜生!
小纸片鼓着腮盯着萧七,突然大声道:“才不是!粑粑明明在欺负麻麻!我都听到麻麻喊不要了!”
萧七厚颜无耻地说:“你麻麻在说不要停呢。”
关卿:萧七这个王八蛋,你够了!你给我闭嘴!
小纸片懵懵懂懂,似信非信地看着萧七,最终扭着小指头闷闷地说:“好吧。那我能见见麻麻吗?”
萧七严肃地和它对视了一眼,坚定不移地说:“不能。”
“……”小纸片嘤咛了一声,扭身从萧七指尖挣扎了下去,“坏粑粑!”
说着飘到黑喵背上,一溜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