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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他本意是关心陆言卿。可如果陆言卿知道了这件事情,未来不和他好了怎么办?
  沈怀安挠了挠头,他气道,“真是烦死我了!”
  看着陆言卿自己钻牛角尖不行,想了解一下情况也不行,这可怎么办?
  李清成蹲着,他蹙眉道,“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情确实奇怪。”
  “什么意思?”沈怀安问。
  “陆师兄应该跟你说了,是一伙强盗行凶。”李清成道。
  “对,他说他小时候以为是个巧合,是强盗要杀人抢劫,结果昨天晚上他想起来,那些强盗可能根本不是强盗!”沈怀安道,“那些人似乎就是冲他这个小孩子来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李清成说,“按照师兄的背景,完全看不出为什么这伙人要找他,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搭噶的事情。”
  最后,他批注道,“阴谋,绝对有阴谋!”
  沈怀安在李清成身边重新蹲下,他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陆言卿还说不要告诉师尊,我这到底说不说啊?”
  “要不……我们再观望观望?”李清成挠挠头,“如果大师兄就是做了场噩梦,那就算了。如果你发现他又出现这种状况,我们就告诉师尊。”
  “行。”沈怀安道。
  二人的观察行为按下不表。
  陆言卿自己本身就是非常细腻的性子。他察觉到自己会做噩梦之后,便会在睡前十分注意自己的气息。
  而后哪怕他又连续几天梦到当日的事情,陆言卿再睁开眼睛,连呼吸都没有变过一分。
  这样恐怖的制止能力和对自己控制的能力,恐怕也只有陆言卿能做出来了。
  后来他干脆不睡觉,整夜打坐。
  毕竟陆言卿已经到了金丹期,别说几天,几个月不睡觉都是可以做得到的。
  他白日又和平常一样温和尔雅的样子,连沈怀安和李清成都被骗了过去,以为陆言卿只是做了一夜噩梦而已,却不知道他因为侍卫的那双眼睛,已经干脆夜晚不再睡觉。
  别人没发现,虞楚却发现了。
  她每周都会安插时间,给每个徒弟进行一对一的教学,分别是修炼打坐以及术法和武器训练。
  这一日,陆言卿这周单独来找虞楚上课,二人打坐在洞府里,陆言卿开始打坐修炼,使用星辰功法。
  虞楚注视着他。
  “你气不稳,身体太紧。”虞楚道,“有心事?”
  陆言卿睁开眼睛。他下意识躲避虞楚的目光,垂下睫毛,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抱歉,师尊,弟子走神了。”他说。
  他立刻放松身体,尽量自如地使用星辰功法调转灵气。
  可不知道是不是在虞楚的眼前,他越想放松,身体便越紧张,而后竟然差点行错了气,他一惊,睁开眼睛,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虞楚的目光。
  似乎从小时候就是,虞楚只要淡淡地注视着他,陆言卿就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丝毫秘密可言,他的内心想法和思维仿佛都瞬间在虞楚的目光下刨开。
  陆言卿抿起嘴唇,他低声道,“师尊……”
  他呼唤的语气已经有了丝恳求和脆弱,似乎是希望虞楚不要再这样看他。
  “陆言卿。”虞楚淡然道,“我们师徒一场,已经十年,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陆言卿一惊,虞楚这话已经说得极重,他连忙道,“师尊何出此言,是我哪里做错事情了吗?”
  “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虞楚冷声道,“你心里隐瞒的事情,到如今已经影响到你正常修炼,你却仍然一言不发,打算和我瞒到底吗?”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我……”陆言卿着急解释,可怎么说都不太清楚,他抿起嘴唇,低声道,“这事情和师门无关,又是我自己的私事,所以我不想占用您的时间。”
  “不想占用我时间?”虞楚挑眉道,“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师尊……”
  陆言卿从盘腿打坐的姿势转为跪下,他恳求地说,“师尊,您别生气,我知错了……”
  虞楚都快被陆言卿气死了,这孩子从小就心思深,自己有事从不张嘴,而且还爱钻牛角尖。她一逼问些,他就说他错了。
  道歉是真诚恳,不耽误他下次还犯,还把事情憋心里面。
  “你知错了?你哪里知错了?”虞楚低声道,“人家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把你当成自己孩子照顾,你呢?有事也不说,美其名曰是不给我添麻烦。你若是这么见外怕麻烦,何必拜我为师?”
  她又说,“如今你也大了,也有能耐了。实在不行我们分道扬镳,眼不见心不烦,你别当我徒弟,省得你怕麻烦我!”
  虞楚这话已经非常狠了,她虽然对其他人冷漠,可对徒弟的温柔是他们都能感觉得到的。
  更何况她这样见过大风大浪的性子,为人已经非常淡然平静了。这些年来她鲜少变过语调,让她改变语气的人都已经死了,更何况从未见过她这面的陆言卿?
  陆言卿喉咙蠕动着,心慌得要命,又低声恳求地说,“师父……”
  虞楚干脆撇过头,冷冷道,“你走吧。”
  陆言卿彻底慌了,他膝行至虞楚身边,伸出手无助地去拽虞楚的衣袖,虞楚还是侧着头一言不发,让他走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陆言卿如今已经快二十四岁,可在这一瞬间,他仿佛仍然是当年那个跪在河边,哭着看虞楚愈走愈远的小男孩。
  他抿了抿嘴,低声道,“师尊,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吧……”
  陆言卿嗓子有些沙哑,二十多岁的青年,眼眶都红了起来,再也不见平日沉静如水,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风范,倒是像个孩子,轻轻抽泣。
  他从小到大的懂事听话,连哭都是没有声音的。
  虞楚还是没有回头。她生怕自己一转头看见陆言卿委屈巴巴的样子就心软,不近人情地不理陆言卿。
  陆言卿这样执拗的性子,只有真让他怕了,他才能真的改变自己。
  果然,看着虞楚一言不发,也不肯看他,师父那冰冷强硬的态度最终击溃了陆言卿紧绷的心。
  他一边无声流泪,一边伸手去轻轻拽虞楚的袖子,哽咽沙哑地低声说,“我以后什么事情都不瞒着您了,您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虞楚深深地吸气着,她转过头,便看到陆言卿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泛红,连睫毛都被打湿了。脸颊上也是泪水,只不过人长得俊,哭起来也格外好看令人心疼。
  这委屈脆弱的样子,谁能想象他是在仙宗大比震惊全场的年轻天才法修呢?
  虞楚的手在袖子里一颤,握紧成拳,而后才缓缓开口,“那你说吧。”
  好险,差点就没控制自己去安慰他了。
  第81章
  陆言卿低着头, 声音沙哑地说了自己那日晚上忽然想起的过去。
  他这样低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脸庞,只能看到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陆言卿一向隐忍, 忽然崩开了紧绷的线, 便有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看起来也是真的委屈到了。
  虞楚听他的讲述就有点心疼, 再看青年还在小声抽泣的掉眼泪,跟个孩子一样, 心里也不好受。
  刚刚还生气他什么都瞒着,现在看他这样子,又后悔自己语气太强硬,陆言卿也是懂事才什么都不说,她刚刚是不是话说的太重了, 把他吓到了?
  虞楚这人是典型吃软不吃硬的, 又是自己带大的孩子,看着陆言卿便忍不住心疼。
  陆言卿说完了之前事情, 他这才抬起头, 声音沙哑地说, “师尊, 我真的知错了,您怎么罚我都行, 只要别赶我走……好不好……?”
  看着他眼眸湿润脆弱的样子,虞楚轻轻叹息一声, 向他伸出手。
  陆言卿便蹭了过去,侧过脸,将头小心翼翼地抵在她的肩膀上。
  自己吓到的孩子,还得自己哄。
  虞楚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她轻声说,“我没想赶你走,我养你这么大,我舍得吗?”
  陆言卿哭起来和沈怀安完全不一样,沈怀安一哭就是孩子的嚎啕大哭,跟小牛犊似的。
  可陆言卿是无声落泪,哪怕眼泪掉的和串子一样,也一声不吭,只能从嗓音中感到他的沙哑哽咽。
  虞楚这样轻抚他的后背,才感觉到陆言卿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的手一直抓着虞楚的衣袖,像是怕她再赶走他一样。
  “我以后什么事情都不瞒您了。”陆言卿小声道,“您能不能原谅我?”
  他的声音带着委屈难过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听得虞楚心都快碎了。
  “原谅你原谅你,别哭了,乖,啊?”
  虞楚拍着他的后背,她心里想,陆言卿再哭下去,命都想给他了。
  这孩子,哎……
  虞楚哄了半天,又拿手绢擦陆言卿的脸,他哭的眼尾都泛红了,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任由师父帮他擦眼睛。
  “真的原谅我了吗?”他小声说。
  虞楚无可奈何地说,“你哭成这样,我舍得不原谅你吗?还是师兄呢,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陆言卿知道虞楚一向嘴硬心软,她这样冷飕飕的说话没事,就怕她像是刚刚那样,连理都不理他,才是真的生气了。
  他抿起嘴,轻轻地露出点笑意,看起来也是乖巧可怜的很,睫毛还湿漉漉的,看着虞楚的眼睛里又有了光。
  “总算笑了?”虞楚伸手擦着他的脸,无奈地说,“现在好了吧?去那边冰泉洗把脸,别把你师弟师妹们吓着。”
  陆言卿轻轻点头,起身去洞府另一头自然流动的泉水潭里洗了把脸,再用真气蒸干,这才焕然一新的回来。
  这么看过去,也看不出来他刚刚哭得很厉害了,就是声音还是有点微哑。
  陆言卿这一次哭的这么厉害,也不是个坏事。
  他太隐忍了,从过去就是。有了师弟师妹之后更显明显,其他孩子都能撒娇难过求安慰,可陆言卿是大师兄,承担更多的责任,更不可能让自己的师弟师妹看到他不行、或者脆弱的一面。
  忍耐了这么久,他一次释放出来,挺好的。
  陆言卿回来后,看着他情绪恢复正常了,虞楚才松了口气。
  他冷静下来了,又觉得自己刚刚那样子丢人,陆言卿重新坐在虞楚对面,他低着头,都不好意思去看她。
  虞楚心中好笑,但每个人都有面子,她也没点破,只是清了清嗓子。
  “你将这件事情告诉我很好。”虞楚说,“如果你天天积压在心中,可能然后会酿成大祸。”
  听到这话,陆言卿一惊,他抬起头,问道,“师尊,此话怎讲?”
  “你心性善良,将那次灭村惨案都当做是自己的过错,不是吗?”虞楚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