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乔书都不曾回应,乔母摸黑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了鞋子望着搁烛台的地方走了去。
可刚迈开了步子,烛台上的烛火蹭的燃起了火苗, 乔母轻抚着胸口, 瞧见乔书摔倒在地, 连忙惊叫着跑了去, 将乔书扶起来:
“儿。”乔母急切的唤着, 乔书似乎也转醒了, 只是抬头看向自己母亲的时候,却是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下一瞬,从乔书的七窍中便缓缓地渗出血来。
乔母惊叫着将乔书一扔,后退了几步,忽然想起方才自己亮起来的烛火,更是头皮发麻,也顾不得地上的乔书,连忙借着烛火朝着门口走去。
只是在距门口一尺之遥的时候, 乔母便觉得自己动弹不得,脚踝处有只冰冰凉的手,将她的脚踝紧紧地扣着。
“什么东西!放开我!”乔母惊呼着,可那只冰凉的手却顺着脚踝抚到了小腿上。
乔母只觉得□□一热,腿上那冰凉的手便没有了。
她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抬眸的瞬间,却瞧见了一身红嫁衣的女鬼,七窍流血,伸着双手朝着她过来。
乔母认出了那女鬼的模样,是梅如画!
正是因为如此,乔母惊呼着,见着梅如画朝着自己越来越近,似乎忘了年纪一般,起身扒开了房门便冲到了院子里:
“来人啊,来人啊,有鬼!有鬼啊!”
整个梅家宅院空空荡荡寂静无比,鸦雀无声,只能听见乔母一个人的声音。
再回首时,就连她自己房间里的那唯一一盏烛火也熄灭了,整个梅陷入了一片死寂,暗黑无比,乔母不知自己身陷何处,只觉得自己胸口的心脏狂跳不止。
凉风吹过,□□下也是凉飕飕的,让乔母觉得后背一阵发麻,站在原地根本不敢动。
一道红影从她面前一晃而过,吓得她跌坐在地,在一转头,梅如画那七窍流血的脸便立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声嘶力竭惊呼一声,晕厥了过去。
许久,乔母似乎听见有人钉钉板的声音,似乎是响在耳边,她手脚乱舞,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不想一脚踢到了板子上,虽然不觉得疼,可乔母却感觉自己此刻似乎是躺在了棺材里。
乔母惊慌的大叫着,伸手推着棺材板,可依旧无济于事,那往棺材上钉棺材钉的声音愈发的清晰,一声一声,响在她的耳边。
乔母挣扎着,双手不停的抓着棺材板呼救,可渐渐地,便觉得自己的双腿根本动不了,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般,乔母抬头望去,却见着梅如画那七窍流血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正一点点的从乔母的双腿往上爬。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梅如画的声音空灵,一声声犹如催命符一般束缚着乔母的脖颈。
乔母想喊喊不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梅如画爬到自己的面前,背贴着棺材板,长发垂下,落在乔母头颅的两边,与乔母面对面,四目相对着。
“你个贱人……你个贱人!死了都不安生,还想来吓唬我!”乔母故作戾气十足,冲着梅如画吼着。
可梅如画却依旧阴诡的笑着:“那些个男人撕扯着我的衣服……他们不肯怜香惜玉……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梅如画凄厉的声音夹杂着钉棺材钉的声音响在乔母的耳边,使得她头皮阵阵发麻,方才的一声吼也算是用尽的全身的力气,此刻再听到梅如画那一声声的控诉,往事便如潮汐一般立时席卷了乔母的脑海。
她亲手将第一个男人送进了梅如画的房中,她就在外间坐着,听着房间内梅如画那声声绝望的叫喊,她无动于衷,心里只有手中的那一定银子。
苦日子过怕了,乔母从未见过那么容易就能赚来一锭银子,于是只要乔书不在家,她便往家里张罗男人同梅如画欢好,然后收钱……
至于梅如画,虽说有乔,可到底不曾得到她这婆母的承认,不曾拜过堂,宴请邻里便做不得数,左右是梅如画不要脸,还未成婚便大了肚子,如此放荡的女子,自己此番也不过是圆了她那性子,自己又能有钱拿,一举两得。
她乔家的儿媳妇儿,必然是要旺夫的,像梅如画这般的女子,莫说已经脏了身子,就算是不脏,她能害得乔书赚不到钱,就是她的错……
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将乔母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乔母听着那响在棺材里的婴儿啼哭,心脏骤然一紧。
忽然,她觉得自己是手指在被杀什么东西啃食着,她挣扎着将那啃食着手指的玩意儿打开之后,却发现自己的手掌赫然只剩下白骨,血肉皆不见了。
婴儿的啼哭再次响起,乔母只觉得头皮发麻,无论她怎么挣扎,这外头的人都听不见棺材里的声音。
“那是你的孙儿啊,你看,你的孙儿啊。”梅如画捧着血糊一团送到了乔母的面前。
乔母躲闪不及,与那团血糊的东西四目相对,那双小眼睛只剩黑色的瞳仁,他直勾勾的看着乔母,发出了诡异的小声。
“那是我的孩儿啊……是我的孩儿啊。”梅如画笑着,将那血糊的一团放在了乔母的耳畔。
乔母躲着,却不想那血糊的一团冰凉刺骨,饶是乔母躲的再远,他也贴了上去,撕下了乔母的脸皮,让乔母的声音停在了喉咙里,根本没有机会喊出口……
乔书醒来时已经是凌晨了,听见门口丫鬟敲门,打算进来伺候老太太。
乔书从地上爬起来,瞧见了地下的烛台,脑海中忽然想起昨夜点燃烛火后出现的那张脸,吓得他脚步一顿,冷汗便一茬一茬的往外冒。
老太太的房门被推开,丫鬟们见着乔书连忙行礼:“状元公在此守了老夫人一夜想必是累了,快回去歇着吧。”
乔书点点头,这便往外走,可刚出房门,便听到屋内丫鬟的失声尖叫,乔书连忙返回了房间,还未问询情况,便瞧见乔母双目瞪圆,张牙舞爪的在床上躺着,浑身僵硬,面若死灰,早已断了气。
“怎么会……怎么会……”乔书有些不可置信,一时跌坐在了地上,脑海中梅如画那七窍流血的模样反复不停的出现,片刻便晕厥了过去。
不过一夜的时间,这乔家便从喜事改为了丧事。
府中的下人们忙碌着将门口的红纱换成白纱,挂起了白纱灯笼。
而被乔家收留一夜的柏溪与青云月城便在此时像乔书辞行,只是乔书神情恍惚,却还是与柏溪作别。
“冒昧说一句,乔状元应当知道一诺千金是为何意,还请乔状元好自为之,若能及时止损,则还能救你一命,若你冥顽不灵,便是神仙也难救。”
柏溪望着乔书那恍惚的神色,连忙开口说道。
乔书原本还未从丧母之痛以及被梅如画所惊吓中缓过神来,听得柏溪说了这么一嘴,连忙道:“公子何意?”
“令堂的死,是欠了别人一命,如今那人回来讨了。”柏溪一脸严肃的望着乔书,随后又道:“你与人有约,却不曾做到信守承诺,被你所欠之人也会来找你,言尽于此,还是乔状元珍重。”
柏溪瞧着乔书的模样,抱拳一礼,随后便带着青云与月城走出了梅家大宅。
“大人,我们就这样走了,不捉那厉鬼了?”一出了大门,青云便有些好奇的问道。
“她报了仇,这煞气便减少了些许,昨夜我们没出手,她便知道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消在外面等着她就行了。”柏溪笑着说道:“我已经向那位乔状元提醒了,若是他有心与梅如画和解,想必还能救他一命。”
“那为什么不救他母亲呢?”青云接着问道。
柏溪侧眸看着他,凝望了半晌后才作答:“作恶太多,因果报应,若是我们昨夜救下了乔老夫人,只怕梅如画的煞气便会越积越深,不利于将她带回客栈,煞气太重,怨气太深皆过不了黄泉之门,我们的责任是帮助他们放下执念,解决怨气,自然不能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