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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
  “嗯, 你侄子临时有事去不了。”
  通话挂断, 谢宴面色如常, 车速平稳,好像一切没太大变化。
  只有卫准感觉到周围的气压正在逐渐变低, 今天真是稀奇, 不顺的事情接踵而至,而且这几件事很有可能相连在一块儿。
  “现在去哪?”卫准问道。
  “办事。”
  “那初春呢?”
  “不是有星临吗?”
  “……也对。”
  卫准真心佩服这祖宗的心态,不知是不是真心话,说的那般顺口。
  他反正没弄懂谢星临和初春是什么关系, 更不敢胡乱猜忌上次和初春吃饭的男性朋友是不是星临。
  奈何卫准不是个喜欢乖乖闭嘴的人, 看着车子离医院的方向越来越远, 不禁叹息,“你家老爷子真就偏爱星临?他这做事态度,能和你竞争?”
  “没有竞争。”
  “嗯?”
  “他不够格。”
  “……”
  卫准竟然反驳不了。
  想来也是, 谢二公子从上学那会儿开始便不同常人, 其他富二代玩跑车的年纪他就已经在商圈安得一席之地, 别说谢星临,哪怕和他爸谢明加在一起,天赋和能力都不及老二。
  奈何谢老爹对孙子隔代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凡事都娇惯着小的,对只比谢星临大几岁的谢宴要求分外严格苛刻,这也导致外界常议论谢家最终决策权到底归谁。
  -
  谢宅。
  平常谢宴来老宅的频率很低, 有时候三个月都未必来一次,导致保姆有时候都不识得谢二公子到底是何人。
  谢老爹偏爱文雅复古风,住处前置一池塘,庭廊白墙黑瓦,闲来没事的时候会在二楼阳台赏景吃茶。
  这会儿天凉,他于室内和人下围棋,着黑底金线改良唐装,正襟危坐,枯瘦的手指拈着白瓷棋,看似悠闲。
  谢宴来的不巧,谢老爹的棋刚到一半,没有收手的意思,一边吩咐着事,一边落子。
  “腾辉那边你还得帮星临照看着些,这孩子心高气傲,得多磨磨。”谢老爹幽幽叹息,“再者,腾辉那项目也不小,倒不至于让他临时落跑吧。”
  谢老爹说的就是谢星临带初春去医院那天。
  本质上,谢星临是觉得家里给他试炼的项目过于小儿科,本就懒得搭理,刚好那天又有助人为乐的好事,便拍拍屁股走人。
  “你可以给他换个大的。”谢宴轻描淡写地建议。
  给他手里添个几亿,看他是玩脱还是翻本地赚。
  谢老爹知道二儿子的弦外之音是什么,摇头笑笑,“你有什么不满大可以直接说。”
  谢宴自然不会顺着话去说,公事公办道出腾辉的态度,至于策划书什么的,老爷子在下棋,一时半会看不了,他便搁一旁。
  整个过程,没太多废话。
  谢宴对父亲说话的语气,不卑不亢,礼貌又不掺杂任何情愫。
  卫准曾表示,这兴许就是老爷子疼星临的原因,孙子从小调皮,爱闹腾,直性子,老头子都爱这类的。
  可随着时间推移,似乎没人记得,六七岁的谢宴,并不像现在这般肃冷淡漠,也曾欢闹过的。
  眼见着二儿子说完事要走,谢老爹放出一句:“我快过七十岁老生日了,你打算一直和我这样僵持下去吗。”
  谢宴:“我没和您僵过。”
  “呵。”嗤笑一声,谢老爹道,“自从你母亲死后,你什么时候给过我好脸色?”
  谢宴扯唇,“那需要我对您笑吗?”
  “你——”
  谢老爹手背青筋暴起,气得胸口起伏,真够有能耐,他修身养性这么久,还是容易被二儿子给轻易激怒,虽然他并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话。
  谢老爹四五十岁才有的谢宴,按理说老来得子应当高兴,偏偏没几年,夫人死了。
  尸检结果显示,五脏六腑因碰撞而稀烂,应当是从楼下坠落而亡。
  谢母走的那天,谢老爹在外忙生意,那会儿机遇大把,正是赚钱好机会。
  谢母走后一个月,谢老爹才回来。
  一滴泪没落过,草草走个形式后又走了。
  大家见怪不惊。
  豪门联姻,本就没有任何的感情,你走你的我过我的,想的开就好,想不开的话就像谢母那样白瞎眼地付诸芳心,未能得以回报,抑郁缠身,离世时依然带着不甘。
  同样作为联姻和生子工具的谢明原配,也就是谢星临的母亲,聪明得多,看透本质,潇洒离婚走得非常利落。
  谢家人薄情,从老到少都是如此,因此留不得女主人,即使如此,谢老爹依然乐此不彼地给儿子和孙子安排婚事,对自己和大儿子以惨剧收场的婚姻,只字不提。
  “我知道你讨厌联姻,所以这些年我都没有再管你,没有逼你成婚。”谢老爹继续下棋,心态试着放平和,“你还有什么不满?”
  谢宴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您要过寿辰吗。”
  “过。”
  “那天是母亲的忌日。”
  谢老笑,“那又如何。”
  “她选择那天离开,是希望你能记着她一点。”谢宴说,“而不是让你觉得晦气。”
  当年连家里的佣人都知道,谢老爹不爱自己的夫人,所以这些年他没什么好愧疚的,堂堂男儿,谁会纠结于这种儿女情长。
  “我不仅要过。”谢老爹故意对着干,“我还要轰轰烈烈的过!”
  谢宴:“您倒是心安理得。”
  “呵,怎么着。”
  “没什么。”谢宴瞥了眼早已成僵局的棋盘,面无表情,“就是这棋,您还可以下得再差一些。”
  谢老爹的手一抖。
  再反应,二儿子已经走了。
  同他下棋的中年男子勉强讷笑,好像从提到谢夫人时起,这老爷的棋法就开始乱了,他不敢道明,只好跟着乱。
  正厅,保姆在和人讲话。
  “女孩子都喜欢玫瑰花的,小少爷英俊多金,一定不会被拒绝的。”
  哄人方面,保姆阿姨还是有一套的,再者,她说的也是事实。
  “我就是觉得玫瑰花和首饰有点俗,不过时间太赶,也没什么好送的。”谢星临自言自语,“谁让情人节这么快呢。”
  “不俗,大家都这么送。”保姆说。
  “但我想给她送点特殊的。”
  说着说着,谢星临看见熟人,乐颠颠看过去招呼,“二叔,你怎么回家了。”
  谢宴松了松领带,“有点事。”
  “刚好帮我看看,这些东西送女孩子,合适吗?”
  谢星临朝茶几上递了眼。
  谢宴走过去,随意一扫,“嗯,你要送谁?”
  “当然是心动女生了。”谢星临随手拿起一整套口红,理所当然道,“打算今天告诉她。”
  “她在安城?”
  “是啊,我之前还以为她回海城了。”
  “有照片吗?”
  “二叔想看?”
  虽然意外二叔居然想看女孩子照片,谢星临并没有多想,翻开手机相册,找了几张他们之前一起玩的旅游照片。
  他的摄影技术一流,打光和滤镜达到最佳,上面的女孩不论面容还是身材几近完美。
  漂亮得像是人间小仙女。
  望着上面熟悉的面孔,谢宴许久没说话。
  “她的名字叫初春,我遇见她的时候是在医院,那会儿她生病了,发不出声音来。”谢星临说,“我觉得她挺特别的。”
  “哪里特别?”
  “她很爱笑,我以为她和我身边的女孩一样活泼可爱。没想到有的时候她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谢宴双眸颤动,眉宇间渐深,“为什么?”
  “因为难过。”谢星临又说:“我问她原因,好长时间才告诉我,她来美国后一直都很想见一个人,但是又不能去见,有的时候会难受得一个人晚上悄悄地哭。”
  “我当时就挺心疼她的。”谢星临俊脸露出惋惜,“不知是哪个混蛋那么过分地伤小姑娘的心,要是我的话,肯定舍不得她掉一滴眼泪。”
  谢宴呼吸一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二叔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渣男得有底线,这种乖女孩,咱们不能招惹,好在后来。”提到这个,谢星临悠悠一笑,“她主动联系了我,你说,这不缘分嘛。”
  后面就顺理成章熟络起来。
  谢星临其实没想过自己和初春怎么样,一开始只是普通朋友,毕竟圈子大,男男女女都有。偏偏命中注定,情不自觉地被吸引。
  谢小少爷平生第一次,改掉原先的玩性,产生守护一个人的想法。
  谢宴垂下的双手不由得握紧成拳,心口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一般,沉得人无法正常喘息。
  ——要是我的话,肯定舍不得她掉一滴眼泪。
  难道他就舍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