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宋波澜不惊。贯如此。
“你让她和所有人认为你给了她机会,为什么?想看我慌?”林羌轻推开他:“我喜欢男人智力碾压我,最好有本事算计得我不能翻身,那样我就有目标了,生活就不无聊了。可是简宋,我从来到这里,知道你的心计,不慌不急,毫无波动。”
简宋渐渐皱起了眉,渐渐慌张:“你爱上他了。”
林羌没答:“刚跟你分手的时候,我确实感到亏欠你,希望你可以过得更好,但现在你好与不好我已经不在意了。我们翻篇了简宋。”
简宋不信,不是不信林羌的话,是不信她爱上靳凡了,他从没得到过的东西,靳凡凭什么能?
林羌说完了,起身走向门口,打开门,让出通道,转回来,看着有异样却不多的简宋,甚至不再好奇他这样克制自己到底会不会累。
简宋转过身,望着林羌,走到门口,却没出门,突然欺身而上,把林羌压到墙角,鼻尖在她脸颊轻蹭。他好像有些难过,向来平和、难猜的声音听来竟有些哀恸:“你让他吻你了吗……”
他搂住她腰,是不同于靳凡的温柔:“做了吗……”
林羌曲肘要隔开他,他已突然离身。她抬眼就看到靳凡一手从后薅住简宋衣领,把他抻离她身前的同时侧身一脚,干净又利落,黑色及膝大衣的衣摆劈空而响。
简宋不堪重,后撤两步,拄到桌沿上的手发红、青筋暴起。
靳凡沉着脸,并不掩饰杀人的冲动,摘了另一手的皮手套,两只一齐摔到桌上,两步过去,攥他衣领,单手将他脑袋摁在桌上。
简宋不是粗人,不动手,但也在抵抗,不如人也不放弃,满头汗也不示弱。
其实只要靳凡说一句,亲了,也睡了,他就赢了,赢得毫不费力。他进门那刻又不是没听见简宋这两句。但他不想。
他有无数种方式让简宋的头不能在他面前昂起,永远不包括以亵言欺辱林羌这一种。
他们二人实力过于悬殊,又非要死磕,林羌不想在酒店报警后,到派出所捞他们俩,走过去拉住了靳凡的手腕。
靳凡松了手,但火没消,绷直的颌线能把皮肉剌开一道口子似的。
简宋被抻疼了筋,但也站正了身子,那条脊柱也挺拔不群。
戈昔璇和杨柳这时给薛挽送头纱回来了,不敢信就离开那么一会,偏偏错过这么剑拔弩张的一幕。
林羌牵住靳凡的手,给简宋看了一眼,自己说了:“吻了也做了。”
简宋头轻歪,嘴唇微张,痛苦万状。那么失态的样子,在他身上从没出现过。他以为他不在意的……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往前走了一步,还没到林羌跟前,被靳凡一把掐住脖子。
杨柳吸口气,怕得要死。
戈昔璇看多了,只是摇头感慨简宋确实很迷人,但跟他哥差一点。
林羌若颦若蹙若隐若现,不想被人发现她不愿看到这幕,又不想简宋以为还有他们还有可能,挣扎时,靳凡松了手。
简宋没有看到林羌一闪而过的挣扎,在重声咳嗽中,恢复了理智。
他离开以后,杨柳和戈昔璇也懂事地走了。
林羌靠在墙上,看着怒气未减分毫的靳凡,鲜少看到的黑色呢大衣,西装三件套,衬映得他有型有款,却因沉郁脸色而让人不敢动心。
沉默许久,靳凡冷言冷语:“打火机给我。”
林羌看着他,不发一言。
靳凡走过去,伸手:“给我。”
林羌睨了他手一眼:“谁说是我拿了?”
“早上看见了。”
“你过来只是拿打火机?”
“是。”靳凡说谎。
林羌走到桌前,拿起他的打火机,往地上一扔,一颔首:“滚吧。”
靳凡迟疑片刻,还是捡起来,转身朝外走。也就三步,乍然回头,大步来到林羌跟前,捏住她脸,用力吻下去。
林羌嘴上的口子又被撵裂了,猛地推开他,扬手一巴掌。
很快,靳凡脸上显现出粉红掌印,下一秒,林羌踮起脚,回吻他。
这是激烈绵长的吻,结束得不依不舍。两个人额头轻贴,好像有很多话想问、想说,结果却无言。
“你心疼他了。”靳凡看到了林羌的挣扎。
林羌慢慢收紧环住他腰的手:“我是对不起他。”
“那我呢?”
“我选了你啊。”
靳凡放开她:“你少可怜我。”
林羌摇头:“我不委屈自己。”
靳凡神情微滞。
林羌牵住他三根手指:“我要摔跤了,你有没有把我的护膝拿来?”
靳凡凝结的眉眼缓慢展开来,一把抱起她:“老子比那东西好使!”
第二十章
靳凡把林羌抱出门,林羌在路过杨柳时把房卡交给她。
这就回去了?杨柳以为自己问出口了,直到靳凡把林羌抱进电梯,戈昔璇拍拍她肩膀:“这是男主。”她才发现她压根没发声。
她面对简宋还能自如搭话,面对靳凡一直处于鹌鹑状。
电梯门关上,林羌问给靳凡的心脏:“参加吗?婚礼。”
靳凡的呼吸在她发心:“我不认识。”
“那就回去。”
戈昔璇紧跟上她的哥嫂,懂事得没跟他们上一趟电梯。电梯门口等待时,杨柳已然醒神,走到旁边。
杨柳这时已经明白:“靳凡是你哥?”她恍然想起她靳叔现任妻子就姓戈。
“嗯。”
杨柳不说了。
当初靳叔叔找到她,请她当说客,说服林羌唤起靳凡生存的欲望,她好奇过,为什么是林羌。日式铁板烧店里,靳凡和林羌缱绻的眼神让她恍然大悟,或许因为靳凡他妈清楚,林羌是他喜欢的那一款。
只是这对林羌公平吗?她有好好的人生,而靳凡有病。
她陷入自责。
“我哥能当男主吧?”
杨柳心不在焉地点头,不假思索地说:“靳凡嘛,这一生太精彩,换多少主题,多少女主,他也都是男主。”
戈昔璇得意:“夸张了,只是稍微牛逼了一点。”
婚礼仪式即将开始,林羌被薛挽专门到大堂拦了下来,带着靳凡坐在原先的同事中。
靳凡不喜这种场合,只是简宋没走,还跟林羌一张席面,他就也封了一个红包,留了下来。虽然有些格格不入。
戈昔璇也是外人,但她自来熟,落座还没五分钟,就跟大伙熟了。
“程医生也是单身?”戈昔璇问坐在她斜对面的程昴。
阜定心外的主治医生程昴是林羌以前的上级医师,他们大部分住培临床小讲课的讲师。
程昴不爱笑,眉宇时常性严肃:“嗯。”
有一位女医生搭话:“我们医院外科男医生还是单身的一定优秀,但不建议下手,因为身后的追求者堪比连队。”
戈昔璇笑笑:“这是暗示外科男医生们很渣的意思吗?”
没人接话,但有人转移了话题:“你要是不介意性别的话,可以考虑女医生,都是博士,漂亮知性,情绪稳定,重要的是,道德水平在线。”
“话里话外又寒碜我们了。”有男医生现身说法:“刻板印象不用当真,不过你要想找医生,确实需要擦亮眼睛,他不一定有道德问题,但一定忙得没空跟你谈恋爱。”
戈昔璇觉得有趣,甚至不合时宜地提出一个尴尬问题:“我一直好奇医患纠纷里,医生都是不存在失误的吗?不会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要知道病人的生死就在他一个细微的动作里。”
桌前众人神态各异,却默契地不搭话。
杨柳说了一句:“这要看医务处的处理结果,闹上法院的话就看法院的处理结果。”
大伙以为话题到此结束,程昴和简宋却异口同声地说:“林羌说。”
这是阜定大部分科室晨会时会听到的,值班的医生会抽查个人回答问题。
好尴尬。
尤其靳凡就坐在林羌身侧。
程昴可能是习惯没改过来。
简宋纯粹醉翁之意,开口便透露他私下也这么问林羌。几乎所有人都联想到,这是他跟林羌在一起时的小情趣。
戈昔璇听得别扭,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即看向靳凡。
靳凡只是两根手指拎住杯口,把林羌面前的酒杯换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给她倒了热水。
他手背的筋不是静脉曲张,是代表他随时爆发怒火。
林羌看着戈昔璇,回答她的问题:“医疗失误的污点很致命,学医不容易,能上手术台的医生更不容易,好不容易到今天,谁都不会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我认识的医生不介意被说他道德水平低,但不接受说他治疗病人没有尽力。”
戈昔璇知道了。
简宋看着林羌,他不明白。
这是他们聊过的问题,那天太阳特别好,林羌盘腿坐在沙发,问他会不会突然被一个邪恶的念头支配。他说不会,他希望他的妻子走出门,是受人尊重的,因为她的丈夫是一名好医生。
今天她避开了当时他回答的每一个字。
“但也会有判断错误的时候,如果因为判断错误造成了事故呢?”简宋固执地问:“或者因为身体负荷过重不慎失误,会用所学知识推脱责任吗?”
他有些咄咄逼人,现场甜蜜的音乐、梦幻的灯光,也改善不了这张圆桌一触即发的氛围。
他根本不是想问这个,他是想问林羌,为什么突然不要他了。
林羌说:“我没有判断失误过,也没做过错误的选择。简老师这个问题等我有那一天时再问比较合适。”
“是吗?那你为什么受伤了?”简宋不饶:“我从没让你受过伤,你的选择真的没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