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终于打破了此前的沉默:“放心吧,她跟我在一起。”
“……”
“……”
***
许唯星半夜就醒了。
睁开眼睛,周围一片昏暗,她只觉口干舌燥,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床头灯,却扑了个空——床头灯不在它该在的位置。
她揉着紧绷的太阳穴坐了起来,双眼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好歹是透过窗帘缝隙里渗进的一点月光分辨清了,其实这也是她自己家。
她在自己家醒来……不对,这确实是属于她的房子没错,可如今是卓然租住在这儿。
所以说……她、现在、正睡在卓然家里?
至于她怎么会在这儿,许唯星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寻思了半天,再也坐不住了。屋子里一点其他动静都没有,许唯星赤脚踩在地板上,脚步声闷闷的,她的心也是闷闷的,直到走到了浴室门外。
浴室的门没有关严,许唯星能听见清晰的水声。
她赤脚踩在地板上的那点声音早就被水声盖过,她在暗,对方在明,真的太容易就让她看清了干湿分离间的玻璃门上,倒影出的某个人朦胧的侧影。
或许她现在就该离开这儿?走得悄无声息以免撞见了尴尬?
就在她这么思考着的时候,水声停了。没有了水声的遮掩,许唯星深怕自己的脚步声一重,就要被逮个正着。
浴室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许唯星忍不住开始咬手指头,寻思着他应该还在擦身,自己还有时间离开。可就当她迈出一步准备溜的时候,浴室门豁然拉开。
腹下围着浴巾、浑身湿漉漉的卓然就这样,出现在了她面前。
“你好,偷`窥狂。”
卓然勾勾嘴角,看着她说。
***
这个场景其实似曾相识。
只不过当年是她住在这间带浴室的主卧,也是她,洗完澡后裹着浴巾出来,见到门外的他,便戏谑地逗了一句:“你好,偷窥狂。”
那一年的卓然暑假没有回家,留在本市打工,父亲一直对这个品学兼优的贫困生很是优待,就连公干出差,都不忘嘱咐许唯星,让她有空去看看这个弟弟,她当时也没别的想法,只是奉命行事去了趟他租的房子,不成想他住的竟是地下防空洞改造的廉价短租房,环境很恶劣,她在那儿待了不到五分钟就想走。
卓然一直是十分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她没明说想走,他已给她找好台阶下:“时间不早了,你下午还要上班吧?我送你出去。”
许唯星没拒绝,他便陪着她到了路边打车,目送她上了出租车后,他就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领钱,纸币顺平了之后想要递给司机。
许唯星立即就急了,立马拦下了他:“不用不用。”
那时候的卓然还很青涩,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你是特地跑来看我的,还给我送了那么多吃的,车钱当然得我付。”
那一刻许唯星觉得特别心酸,打心底里心疼这个男孩子。晚上下班回家后,脑子里全是他小心谨慎地把顺平了的纸币递给司机的画面,那是真的是心念一动,都已经晚上11点多了,她打了辆车就直奔他住的出租屋,跟个打劫的似的把他的房门敲得震天响,那房门的质量有多差许唯星至今还记得,因为她当时那样频频猛敲,那扇房门就震得跟快要倒塌了似的,直到卓然急匆匆打开门,原本还有些睡眼惺忪的他,看见她就愣了。
“要不你别住这儿了,我家里有空房间,你搬过来住吧。”当时的许唯星觉得自己说出这话时,就像一个救世主。
如今再回想那一刻,或许……可能……也许,其实早在那一刻开始,她就被这个笑容青涩、长相干净、五官俊俏的年轻男孩的美色所吸引,以至于一步一步犯了混,最终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第 11 章
至于如今的他……
显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抢着帮她付车钱、耳朵根红得不像话的男孩子了,如今的他,成熟内敛,一步步靠近,漫不经心却又势在必得。
许唯星就这么被逼着退后了两步。周围唯一的光源来自他们身后的浴室,昏暗的暧昧的撩拨人心的,他微微朝她俯下`身来,把这唯一的光源都挡住了,许唯星只觉得视线一暗,他的眼睛就像个黑色的漩涡,要把她那唯一一丝聊以自持的理智给吞没。
他的唇贴向她的耳侧,许唯星没躲开。
他的呼吸,热热地在她耳垂上晕开:“你耳朵红了。”
那是很久之前,他总觉得她给人一种难以逾越的距离感,直到在一起久了,他终于发现了她的小秘密——每次口是心非的时候,耳朵都格外的诚实,就比如现在,她清冷着目光看着他,仿佛他再越雷池一步,她便要彻底翻脸走人。
许唯星僵在那里,眼看他的唇慢慢移到她的唇边。
“……”
“……”
“你说,如果我现在亲你,你会不会揍我?”真的以为他要吻她了,他却看似礼貌、实则极其煞风景地问道。
许唯星倒希望他真的二话不说直接亲下来得了,难不成她还会真的揍他?顿觉气馁。
这男人却跟溜着她玩儿似的,竟真的直起了身体,不再若有似无地贴着她,眼睛里也半分暧昧不存:“我给你煮了醒酒汤,我先换衣服,你去看看煮好了没。”
说完便调头往卧室走去。许唯星听见他拉开衣柜门的声音,忽略掉心里的那点不是滋味,闷头走出了房间。
许唯星直奔厨房,远远便飘来醒酒汤特殊而熟悉的味道。许唯星的外公是享誉业界的中医,他们家配的醒酒汤的配方也算是祖传了吧,比市面上任何一种解酒药都更管用,但似乎他们家的女人给男人煮这醒酒汤,都没煮出什么好下场,母亲给父亲煮过,离婚收场;她给晟峻和卓然都煮过,也均以分手告终。
哎……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卓然的声音从身后极近处传来,许唯星本能地扭头看——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换了身家居服,头发还没干透,有些凌乱,许唯星愣了愣——不仅仅是因为他现在这副样子,看着真比平常年轻了几岁,颇有几分当年青葱大学生的架势;更是因为他身上穿的这套家居服。
她现在的家里也有一套和他身上这套同款不同色的家居服。
当年她和晟峻交往的时候,因为晟峻一直很鄙视什么都得配成情侣款的行为,觉得幼稚俗气,许唯星从没买过一件情侣的东西,就算心里是有失落感的,却还是告诫自己:确实,幼稚又俗气,何必呢?
直到后来,她有了卓然,才终于明白,似乎这是爱情该有的样子——为了一个人,心甘情愿变得幼稚、俗气。
而如今,她家里的那件,穿了这么多年连图案的颜色都褪得差不多了,她却还一直穿着。
没想到他也是……
“卓然。”
许唯星突然怔怔地开口叫他。卓然眉梢一扬,带着点不解:“嗯?”
“我……”许唯星咽了口唾沫,其实她也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只是突然之间心里滋生出了某种想法,那一瞬间不吐不快。
卓然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后续——
可就在这时,急促的门铃声彻底打断了此刻室内的僵局
“叮咚叮咚叮咚!”刺耳的门铃声余音还未散尽,轰鸣般的敲门声便接踵而至,卓然明显有些不悦地一挫眉,可敲门声一刻不停,他只能调头走向玄关,留许唯星一个人站在原地,后知后觉地被自己的行为吓着了。
她刚刚想说什么?
我们,复合吧……
天!她是疯了么?
幸好幸好……
许唯星的暗自庆幸却被突然从玄关处传来的争执声打断了——
“让我进去!”
来者不善的声音,属于……
晟峻?
许唯星心弦一紧,赶紧一路小跑向玄关。果然是晟峻,被卓然拦在了门外:“不好意思,这是我家,我没理由让你进去。”
相比卓然的一脸冷意,晟峻倒还有心思笑:“放心,我不是来打搅你们的,我就是有件事怎么也想不明白,喝酒都越喝越不舒心,所以干脆过来问问。”
还不等卓然回话,晟峻的目光已经越过卓然的肩头,发现了站在卓然身后不远处的许唯星。
就如同发现猎物的猛兽一般,晟峻突然就起了蛮力,猛地推开卓然,不等卓然再拦他,他已经三两步疾走到了许唯星面前。
他果然是喝醉了,许唯星觉得他的呼吸都带着酒气。
“许唯星,当初你拒绝我的时候,说是因为你的原则是不吃回头草,那你现在跟他——”晟峻回头猛地指了指站在玄关、冷冷瞥着他俩的卓然,“他妈的又算是个什么情况?”
许唯星下意识地抬眸看了眼卓然,只觉得丢人,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一脸局促,晟峻最受不了她这副样子,面对他,她干脆果决地跟什么似的,可怎么一面对这姓卓的,就那样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直到扫了眼她身上完完整整穿着的衣裙,绷在心头的那股郁结才终于泄了,晟峻语气也缓和了些,拉着许唯星就走:“跟我回去。”
晟峻喝了酒有点蛮不讲理,许唯星的手腕被他掐得死紧,一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有些徒劳地低嚷了一句:“我的手机还有包都在屋里!”
卓然在旁听着,真是忍不住笑了。她不愿离开,不是因为有他在,而是因为……该死的手机和皮包?
晟峻似乎也觉得她这理由可笑:“不要了,统统给你买新的!”
话音一落,晟峻的前路就被人拦下了——
“放开她。”卓然隔住了玄关的大门,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晟峻气急了的习惯便是笑,笑得几尽慎人:“咱俩都是过去式,谁也不比谁高端,你凭什么让我放开她?”
晟峻挑衅似的,当着卓然的面径直举起了她的手,就这么死死地拽着许唯星,耀武扬威。
卓然嘴角几乎抿成一线,那是他发怒时的样子,许唯星很久之前见识过一次,有生以来都绝不想再领教第二次。场面就这么僵持着,许唯星也急了:“我要去要留那都是我的自由,都给我闭嘴!”
说着就要一把抽回自己的手。
晟峻手心一空,酒劲一上头就彻底恼了,竟打算一弯身直接扛起许唯星就走,许唯星往旁一躲,完全没注意到玄关处的户型台阶,忽的一踩空,许唯星就这么……
摔了个狗吃屎。
***
到了医院,谁都没工夫生气。
卓然开车送她来的医院,但他没下车,直接目送晟峻搀扶着她进了急诊,估计是再也不愿意搀和她这档子破事了吧?许唯星无奈地想着。
在护理室,医生为许唯星的额头缝针,晟峻在旁看着,酒已经醒了大半,一脸的懊悔。
许唯星这辈子都没这么委屈过:“你俩之间的问题,你俩打一架就好啦!你们谁受伤了都活该,可到头来伤的怎么是我?”
晟峻默默地把她的手机和包递给她,承认错误的小学生似的,笨拙地哄着她:“你心心念念的东西,我帮你带过来了,你别生气啦?”
许唯星痛得眼冒金星,置气似的随手就把手机和包都扔在了身旁的椅子里。
却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见许唯星烦躁的闭着眼,没有要接听的意思,晟峻只能讨好似的替她接了。听了没两句,晟峻脸色就变了,一脸紧绷地把手机送到许唯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