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敬不爱诗,周江澜也不爱,周迟怀疑韩敬就是因为这个才和她家弟弟投契。
犹记三月中旬,满山春樱,如皑皑白雪落满江城。早樱皎洁,有君子的格调,晚樱虽媚,却俗了。书院的师长爱看四季的风物,在早樱最盛之时,趁春光明媚,带各位学子上山赏樱。
赏花可以无酒,不能无诗,先生们出题考验众位的才华,以樱花为主题,不限题目,各展诗才,随意发散。诸位依次展示,轮到韩敬,他的稿纸依旧一片空白。众人不服,连声催促。韩敬推辞不过,草草写了一首绝句,道是:
春风吹琼叶,
碧草落白浆。
一山何簌簌,
殷勤谢无常。
韩大美人的诗自然受到了各位同窗的追捧。他一写完,立刻有好事的少年抢过他的诗篇,诵读给众人听,读到“碧草落白浆”时,周迟不禁抬头看了韩敬一眼。
早樱先开花后长叶,待新叶长成,花自然而然消逝,亘古如此。韩敬的立意在她看来还不错,但也让她想起一些事。
周迟在王宫见过许多玩法,有一种须以赤裸的人体为容器,盛放各色水果,供人享用,这很受男人追捧,甚至有艳诗流传于世。这一玩法经过几位内监的开发,演变为牛乳宴,参与者众,即男子将牛乳倾在赤裸的女子身上,让白色的浆液渐次流过胸乳、两肋、腰腹、肚脐,最后如一条乳白色的河流汇集到女子私处。周迟旁观过一回,当事人只有一男一女。她依稀记得那女子肤色较深,蜂蜜一样,胸乳丰盈,双乳间有沟壑,私处毛发旺盛,与旁人不同。女人脱干净衣服躺倒在榻上,一切就可以开始了。男人执铜杓,女人半侧身,胸口殷红的乳果在牛乳浸润下格外娇艳。那女子很容易动情,仅仅剥完衣服,乳尖就硬硬地挺翘起来,双腿屈折,向男人敞开,肆意引诱。男人不为所动,冷淡地浇灌女人,而这冷淡竟激发了女人的情欲,越得不到满足,她就越渴望被征服。第三勺已毕,女人忍不住伸手剥开花唇,送入两指来回抚慰,男人看得红了眼睛,丢开东西,抱紧女人,困住她的双腿,埋首在其腿间舔弄起来。女人高高低低喘息吟哦,显然被伺候得舒服了,男人也沉迷此道,不愿松手,唇舌黏在女人的阴部不断吸食,也不知道吃的是牛乳还是女人的爱液。
周迟那时总结出一样心得。这种办法最精妙之处在于用女子的体香去除新鲜牛乳的膻味,而那些下流男人可做不到。
她脑子闪过这些画面,心思从樱花飞向遥远的都城。
她悄声问身边的弟弟:“韩师兄的诗是不是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他道:“有。”
“你听得懂?”
周迟等他继续说,他却没下文了。
周迟不满,道:“写得隐晦,像暗喻男女交媾,有什么不能说的。这般扭捏,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周江澜很无奈:“能不能别让我去想这个。”
“你没有疑问?你不好奇?”
“你非要聊,我自当奉陪。可等会我起了反应怎么办,你负责吗?”
周迟捏他:“你在找打。”
周江澜闷闷地笑,抵挡周迟的攻势,拾一朵樱花簪在她发鬏。
下山时周江澜和她走在队伍最末,宽大的袖袍遮掩住两人十指交握的手。周江澜偷偷挠她的手心,弄得她有点痒,想挣开,他攥住,不肯放手。周迟察觉到他不太开心,有样学样,询问他:“弟弟,你怎么啦?你是不是不高兴?”
当时周江澜怎么说的来着?
她记得是——
“姐姐,你不要喜欢师兄,他不是你的,我才是你的。”
“姐姐,你又在盯着师姐看。”
周江澜的声音近在耳畔。
周迟一个激灵,从断断续续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在前厅用完晚饭,沈夫人领着众人来到后院水榭,重新热了些酒菜,并差人将螃蟹和菊花做的点心端上来。
他们现在就坐在水榭边上,月亮刚刚出来,挂在低矮的树梢,水里也有月亮,天与地、与亭台楼阁和在座宾主相映成趣。
赏花要作诗,赏月也要作诗,众人各自吟了两句,轮到韩敬。他坐着不动就足够赏心悦目,也不知道为什么人人都逼他做一个喧闹的诗人。周迟几乎能听见他灵魂深处的哀求。
她接着同周江澜咬耳朵:“你不好奇韩师姐会写些什么吗?他宁可从这跳下去都不乐意写诗。”
她离得太近,周江澜被那双红唇晃了眼,呆了一下,也不再注意韩敬。
书院的半年光阴让两人对韩敬的尊称由师兄变成师姐。周江澜和韩敬都是美人胚子,脸蛋精致,周江澜可爱可亲,韩敬清冷如霜雪。记得初入书院时,许多人都被韩敬厌世的气质欺骗,想亲近韩敬,又怕唐突美人。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吃韩敬的醋了。周迟对情爱无意,韩敬比周迟更不上心。周迟有时还会和他一起看些妆饰、花木、话本之类的书籍,韩敬则心无旁骛,除了学习和事业没有其他任何事情能打动他。他祖上曾做到过大理寺卿的官职,司法理、掌刑狱,声名显赫,而这也是如今韩敬的志向。
周江澜喂了周迟一块菊花酥,那糕点小只,一口一个,表皮洒有切成极细的丝的菊花瓣。他经常喂姐姐东西吃,这次也不例外。周迟张口咬住,无声咀嚼。
糕点太粉,容易掉渣,他顺手送进嘴里,吃干净指尖的碎末,恰好被周迟看见。弟弟的舌尖湿湿的,也红嫩嫩的,还很软,她尝过一次。
周迟曾经认为周江澜与一切淫邪的念头无关,现在她改变了想法。周江澜的动作隐约带有某种强烈的暗示,而且也许都是真的。
她心里这么想,看周江澜的眼神也有点不对了。她想让他张口,好让她再仔仔细细瞧瞧他的舌头。
周江澜奇道:“怎么了?吃一块就够了,姐姐,你已吃过晚饭,听话,遵循医嘱。”
也许是错觉。
周迟微不可闻地叹气,复又看向韩敬,竟然有些紧张,生怕他写出惊世骇俗的东西。
韩敬眼见躲不过去,遂提笔写在纸上。阿瑛很喜欢这位漂亮老实的青年人,主动替他念出来,她的声音婉转如莺啼:“八月秋光冷,东头月渐升。欢情共长夜,把酒到三更。”
众人不管它好与不好,齐声把韩敬夸赞了一番。
周江澜给周迟准备了礼物。他做了几盏河灯,送朋友出府后,邀周迟去湖心放灯许愿。
周迟想回自己房间温书,这两日她几乎没写功课。
她道:“我猜你的愿望十有八九和我有关,你可以直接说与我听,求神不如求我。”
周江澜低语:“那你吻吻我。”
“哦。”周迟道,“可以。”
“真的?”
周迟捧住弟弟的脸,踮脚在他眉心吻了一下。
周江澜猜到是这样,他会心一笑,笑容有几分苦涩。他有点伤心,他也不总是对周迟无欲无求,得不到回应,难免失落。
他一伤心,周迟就担心,小鸡啄米似的,往周江澜脸上一口接一口地亲。
“好了好了,骗你的,我的心愿不是这个。”周江澜挡住脸,递给周迟一盏灯笼,“姐姐,在这等我,我去把小舟划过来。”
周江澜过桥去了,周迟在桥边的假山旁等他。
等其他人百般煎熬,等周江澜则不然,乍见少年的喜悦要远胜世上其他事物。
她望向水中的月亮,心念一动。
思君竟何然?庭中满秋月。
这是中秋,团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