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又下起了雨,比在墓地的那两场还要大,还要冷。
南雪尘在雨中狂奔着,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打在她脸上,和泪水交织为一,嚐起咸中带涩。
不知跑了多久,跑到她耐不住胸腔的闷痛大咳出声,她才终于来到目的地。
站在无比熟悉的白色大门前,南雪尘皱着脸大喘两口气,又艰难咽了口唾沫,抬手按下一旁的门铃。
听着铃声隔着门微弱地传入耳里,她闭上眼,紧张地在心里祈祷。
拜托、拜託⋯⋯
拜託,你还在这里。
可随着耳际迎来死寂般的沉默,她的心在分秒游走间,也逐渐坠了下去。
南雪尘不死心,边哭边咬牙,犹如在发洩一般,又往门铃胡乱摁了数次。
「⋯⋯陆行洲!」
抽了口气,嗓音嘶哑,「你开门啊!」
想抹掉眼泪,可浑身上下都湿得不行,南雪尘索性放弃,只是一昧猛摁按钮,「你不是说你会选我的吗!我现在来了,你快开门啊!」
「陆行洲!你快开门啊!」
「你快开门⋯⋯」
毫无回响的寂寥投掷入耳,南雪尘逐渐停止嘴里的喊声,手也慢慢垂了下来。
⋯⋯你在想什么呢?南雪尘。
都五年了,以为他会永远等着你吗?
不是你说结束的吗?不是你把他推开的吗?不是你说他不能干涉你生活的吗?
——你说说,你还要脸吗?
脸颊湿濡一片,南雪尘呆看着眼前的白色大门,沾着雨水的唇瓣起了苍白,双眼是闃黑的无尽深壑。
像是彻底看透了自己,胸口涌入一股巨大的自我厌恶,南雪尘嘲讽咧了咧口,蹣跚转过身——
「咔啦。」
轻轻脆脆的开门声。
那个瞬间,她的灵魂颤了。
有道温热的逆流自内心深处疾速奔流而上,奇蹟似地完整覆盖住喉腔的噁心感,南雪尘在石阶上晃了下身子,在数秒的迟疑后,扭过了头。
一个身着家居服的男人一手撑在门边,一手堪堪摁着太阳穴,脸颊是明显的烫红色,好看的眉眼皱在了一起,全是刚睡醒又不舒服的模样。
南雪尘直看着他,缓慢眨眼之际,一滴泪又落在了雨里。
可他似乎还没发现她站在这,闭着眼捏了捏眉心后,像在努力让自己清醒般一甩脑,才抬头,「谁⋯⋯」
在视线触及到浸在雨中的南雪尘时,陆行洲的后话瞬间卡在了嗓子眼。
水花漫漫,被雨声淹没的屋外,俩人如此对视了三秒。
然后,像终于缓上了神,陆行洲抬手迅速揉了揉眼睛,再睁眼后发现不是梦境,于是诧异地瞪大了眼。
「⋯⋯雪尘?」
手离开门边,陆行洲猛地朝她凑近一步,无顾外头的雨势剎时染湿卫衣,伸手将她拉进门簷下。
瞧她浑身溼透的模样,有些无措,「你、你怎么⋯⋯」
「雪尘,你要不要先进⋯⋯」
刚提议,可似乎想到了什么,陆行洲一顿,转变了说法,「你等我一下。」
语落扭头进了屋内,而不过几十来秒的时间,陆行洲拿着条白毛巾又走了回来,抬手裹上南雪尘的头发。
「你是怎么弄成这样的?」指腹隔着毛巾轻轻摩挲她的发,话音是毫发毕现的心疼,「忘记带伞了吗⋯⋯」
南雪尘没回话,只是看着这傻子发着高烧红着脸颊,还满心满眼担心她淋湿的鬼样儿,心底是愈加积累的滂沱大雨。
你怎么会以为他离开了呢,真想给你搧一巴掌清醒些。
可是⋯⋯
早把他方才的神情捕捉得一清二楚,心里不禁起了凉意,南雪尘直视着他,语气紧迫,「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里面有人了,是吗?
「我⋯⋯」谁知陆行洲闻言,替她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又缓慢收回了手。
「我怕⋯⋯」
垂下头,嗓子是满满的委屈和无辜,「我怕,你讨厌我。」
听他这回答,南雪尘差点没忍住直接给自己搧一巴掌。
不知该哭该笑,她仰头看着男人垂下的长睫,眼泪又不由分说地落了下来。
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呢?
你是陆行洲啊,永远乾净明朗得晃眼的陆行洲,永远固执得像个傻子的陆行洲,永远热着心脏和血液暖和我的陆行洲,永远和当初那单纯又一身正直的少年如出一辙的陆行洲。
⋯⋯你是陆行洲啊。
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呢?
鼻息灌满酸涩,南雪尘攥紧掌心,摁着嗓音里的颤,「陆行洲⋯⋯」
「你还要不要我?」
不知是因感冒脑子太过混沌,还是她的话过于突然,陆行洲着实一愣,清俊的脸庞染起诧异。
「⋯⋯你说什么?」
「我说,」南雪尘深吸口气,昂头直视他,双目潮湿通红,「你还要不要我?」
「我⋯⋯」
这次他听仔细了,和那蓄满泪水的双眼对视着,一阵呆滞的安静后,心脏不知为何跳出了该有的规律。
咚咚——
咚咚——
迟滞眨了眨眼,陆行洲微微张唇,模糊听见自己被雨声和心跳盖过的回答。
始终如一的坚定,捻着丝执拗的鼻音。
「⋯⋯我要。」
「我永远都要你。」
心一疼,眼泪再度决堤而出。
南雪尘咬了咬牙,朝陆行洲猛地凑近一步,在他还愣神之际抬起脚跟、捧住他的脸颊,然后——
吻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