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吵吵闹闹让日子这么流逝。
对于舒安璇他一直把她放在心上,只是不说。
偶尔于曼妃会消遣他的闷骚,扬言要把他暗恋舒安璇的事说出来,让黎彦宇只能表面装不在意,但心里却反覆焦虑的怕她哪次不小心就洩露了他的秘密。
不过于曼妃也只是闹着他玩,有时还会同情他喜欢上一个对感情迟顿的人而摇头替他叹气。
但是再怎么喜欢,也是会有不悦的时候。
黎彦宇第一次生气、丢下舒安璇不管,是高三上的校庆前夕。
学校每年都会在十一月的校庆月举办各种活动。
从上午十点的旗队、乐、仪队表演开始,一直到下午三点合唱团比赛结束,学生舞会从晚间七点到十点结束,隔了一个星期的校庆则是在十一月中旬,上午有园游会跟一些趣味竞赛活动揭开序幕,下午才是大队接力、四百、八百公尺接力赛跟个人短跑赛事。
黎彦宇不知道升上高二,课业繁重的舒安璇,外务跟课业一样的多。
她不但要画海报还要参加接力赛。常常为了校庆的比赛,跟园游会班级的摊位要卖什么,都在学校讨论到很晚才回家。
学校升学率为上的教学方向不变,所以除了旗队、乐、仪队,会在那天做高中生涯的最后演出,也一起举办队长的交接仪式之外,高三生除了那三大社团之外,其馀不硬性规定参加学校举办的各项活动,由学生自由意愿参加。
但也真的碍于升学,出席率并不踊跃,仅在旗、乐、仪队表演时操场较为热闹之外,其馀的节目靠二年级生撑场。
照理说,高三生的黎彦宇是可以趁那几天好好休息,但对升学没那么积极,而且也不一定会在台湾读大学,只是为了舒安璇,怕她进度落后,仍仔细的为她做重点分析与整理理科笔记。
他们最常复习功课的地方,就是舒安璇她家那张,原本用来排列样版的工作长桌。虽然在校庆前后,为了节省时间也会移到学校对面的小7,但最常逗留的还是那张工作桌。
特别订製的长方形木质桌面,少说也有两百四十公分的长度、一百二十公分的宽度。又宽又够长,虽然他最常坐的位置是她的侧边,两人隔着一个桌角的距离,但面对面而坐时,就算把课本、讲义、测验卷一起摊开在桌上也不会显得拥挤,会觉得拥挤的,是黎彦宇纷飞的心绪。
他唯一的心事,就是若他忽然跟舒安璇说:「我喜欢你。」她是不是真能明白他的喜欢是哪一种喜欢?还是只是大笑着说他「是有病喔!还是吃错药?」还是会出奇不意的说,「学长,我也喜欢你喔!」但若她这样回,那她的喜欢又是哪种喜欢?是同学间的喜欢?还是男女朋友的喜欢呢?
而在于曼妃面前,他更不能承认。因为她跟舒安璇真的太好了,很难保证她不会在一个开心之下,就把他喜欢她的事说给她听。
更何况那时,迫在眉睫的升学压力,更是没有人有多馀的时间去听另外一个人的苦恼。只是当同学偶尔提起烦恼着毕业前都还没向喜欢的人告白,又或烦恼毕业后读不同学校会无法维持感情,他选择闭口不谈,久而久之,也就让他看起来对爱情完全不敢兴趣,实在是误会有够大的。
她写习题时他会看自己带来的书,自学大学课程,偶尔从书中抬头看她进度到哪里,会即时纠正她的错误。
有时,舒安璇太累了,边写习题边打瞌睡,写到最后思路打结,索性趁他批改习题时,头趴在硬木的桌上睡着。不小心把重点划线那些未乾的萤光笔转压在脸颊上,萤光橘、萤光粉、萤光黄、萤光绿……五顏六色的把她的脸当画纸竞艳着。当她忽然惊醒、起来重新拿起笔的时候,黎彦宇的笑声,总是那么的轻快。
而这些事,舒安璇的父亲──舒桂男都看在眼底。
这个孩子的心思在舒安璇的身上,纵容她比较多,舒桂男也都明白。
但青春期那些情感,终究是他们自己要去发掘跟体会,以后是不是有机会一起坐在长廊下回味这些过往,都是未知且遥远的事。
但让舒桂男掛怀的,是校庆前他们就已经约好,校庆当天早上他们要一起搭公车到校,结果舒安璇在校庆前几天,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扭伤了脚,手臂跟脸颊也有深浅不一的瘀伤,不管是舒桂男还是黎彦宇怎么问、怎么哄、怎么拜託,她不说就是不说,坐在可折叠的铁椅上,安安静静冰敷她的膝盖周围。
在各种状况都想过一轮又被他自己推翻,她又表现的那么逞强,让黎彦宇生气的问她:「在我面前,表现出懦弱也不行吗?」
那时舒安璇没回话,紧抿着下唇,像是在隐忍疼痛,又像是在隐忍委屈。
但不管是哪一种,黎彦宇都不愿意看到。
而且,扭伤的脚已经包扎完毕,手肘擦伤的地方也都被纱布贴得很仔细,怎么看都是有人陪她去医院,再打电话请舒桂男带她回家。
可是她一句话都不说,就连是不是有人送她去医院,她也不说。
而那几天,张勋儒以前队长身份被邀请回校指导学弟妹,让黎彦宇有了奇怪的联想,他问她:「你是不是为了跑去看张勋儒而受伤?」
「你为了张勋儒跟人打架吗?」
「还是是张勋儒送你去医院检查的?」
一连几个质疑都被漠视,黎彦宇的心情再次跌落谷底。
没回他话的舒安璇,只是把头垂得很低,也把长长的睫毛压得很低,低到让黎彦宇无法看出她的低落。
她没承认也没否认,黎彦宇只能往自己心中所想的方向去做联想,思考得到的解答就是他想的那样时,黎彦宇就算没握紧拳头,也能感到由心底散出的怒气。
但安静的她,看起来很脆弱,好像一碰就会碎掉,又或随时都会碎掉,于是黎彦宇又跟她僵持了半个小时,看她能不能软化的把受伤的经过说出。
只是半个小时过了,在都没能得到自己想听的答案,鬱闷情绪持续在黎彦宇的心底铺成大浪。
他知道喜欢一个人,说穿了只是一种在乎。
在乎她的感受,在乎她的喜怒哀乐在乎她所有小事,与包容她所有的任性,也是因为他喜欢她,所以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不介意是不是有得到回报。
但这并不表示他不会生气。
他生气的不是她对于他的付出没有回应,他生气的是她一点也不在乎她自己的安危,任意让她自己受伤,他生气的是她不在乎关心她的人的焦虑,不愿意在他面前表现出软懦的一面,也不愿意跟他说心底的真实话。
太过在意,总有人会受伤。
而在舒桂男眼中,显然得,这次受伤的人是黎彦宇。
空气中各种负面的情绪轮翻上演,赌气离开成了一种必然。
后来的大队接力赛临时换人,各种缺赛也成了不争的事实。
留在家里休息的舒安璇坐在长方形木桌前摊着笔记本发呆,黎彦宇就算写得急,字跡仍不会太潦草,或许是英文书写体写习惯了,就算写中文字也有点斜斜的,就像是斜斜落下的冬日阳光,把菱形花纹复映在桌上,把暖度斜斜的照在心上,让所有他对她的好,都成了一束束雋永的柔光,落在她身边每一个荒凉的地方。
黎彦宇不知道的是,舒安璇在他生气离开后,眼泪就啪噠啪噠掉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哭得很惨。
这件事,舒桂男在黎彦宇几天后来看她时,顺手帮逞强的她把摆在门口的广告旗帜收进店面,也没有跟他说,因为他也认为舒安璇咎由自取,而且,在真正懂得爱之前,不受一点伤,是不会懂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