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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她正在与那名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年岁还很小的礼官讨论着。
  在感受到那份仿若实质的视线后,赵灵微后知后觉地看向了贺楼楚。
  又来了……
  又是这种,被长着竖瞳的野生动物盯上了的感觉。
  好像她下一刻便会被这只大型动物扑倒在地,而后……对着她纤细的脖颈一顿舔舐。
  就站在赵灵微身旁的仇怀光不禁轻咳一声。
  她示意这位贺楼公子将自己对于公主殿下的占有欲稍稍遮掩一番。
  可这好像也没用。
  最后只得是赵灵微自己开口,对其问出问题。
  “将队伍如此混编,会如何?”
  赵灵微刻意咬了咬“混编”这个她新学的词。
  贺楼楚:“语言不通,行军打仗起来,问题重重。进时慢,退时,则杂乱无章,军纪更是不严。”
  说话时,贺楼楚紧盯着被赵灵微的柔软长发半遮半掩着的那些吻印。
  在说完那句之后,他便又把视线放到了地图上。
  “至于拓跋宏,他倒的确是有十二万兵马,且那些都是精兵强将。与拓跋缺一样,拓跋宏也经常在入冬之后带着兵马去到商的地界上劫掠一番。他的队伍每年都会与商军有多次交手,战力不低。”
  贺楼楚所说的,俱是这些守在朔方郡的武将并不知晓的事。
  今日一听,竟是被这位看起来年纪还很轻的少年上了一课。
  贺楼楚又把手上那些染了色的石头翻过来,露出它们本来的颜色,放到上党郡与王城之间的那条路上。
  “但如果拓跋宏向朔方郡进军,就必会与正在从上党郡行军至王城方向的拓跋缺之兵卒相遇。”
  听到贺楼楚的这样一番解释,原本坠在赵灵微眉头的千钧之感瞬时便消去了不少。
  她有些好笑地看着此时已然乱成了一团的魏国之境,说道:“所以,这些俱是远火。真正的近忧,只有一处。”
  赵灵微从贺楼楚的手上拿起一块稍大一些的石头,把它压在了王城所在之处。
  当她俯下.身去放置那块石头的时候,披散着的那些头发便都往前坠去了。
  于是当公主殿下起身时,她便不自觉地将那些头发都又拨去了肩膀的后面。
  但如此一来,便让她煞费苦心去遮住的吻印全都清晰地暴.露了出来。
  当她转头看向贺楼楚的时候,则也看到了被对方仿佛炫耀一般露出的牙印。
  那简直让她猝不及防地心一阵猛跳。
  但赵灵微还是扛住了考验,绷着脸,让人看不出她的心已然在人方才颤动了一下。
  只不过,当他们四目相对时,牙印对着吻印。
  编发也对着编发。
  这两人已不需再多用一个眼神,便能让整间屋子里的人都明白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了。
  赵灵微深吸一口气,看向地图,又是接着说道:“如此一来,即便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们也可在城中据守不出,等待时机,以不变应万变。
  “故而,为今之计,便是囤积粮草,勤于练兵。这两条无论在何时做,都不会出错。”
  *
  在此次议事大体结束的时候,达奚嵘便陪同着赵灵微一起进到营地,视察起他们日常的操练。
  此时的赵灵微已不需遮挡住自己今日的打扮。
  但她却觉得外头冷,于是把帷帽上的罩纱掀起,又接着戴了回去。
  赵灵微:“我对于朔方郡守城兵将的战力如何,心中还不清晰明了。因而想在两日之后进行一次考校。如此一来,我心里也好有个底。”
  赵灵微与达奚嵘边走边说。
  “具体要考些什么,标准又是如何,我得回去再想想。但大体上,我会想看看兵卒的射术,骑射,以及臂力。”
  达奚嵘将这些应下。
  其实,他听着这些便能明白,太子妃殿下应当是想借着这场考校,建起她在军中的威望,以及属于她的势力。
  无论在何时,军中都会有被低估了的勇悍之士。
  一旦这样的人被赵灵微通过如此方式与手段找了出来,并将其提拔,那么……他们便会向其献出忠心。
  若是在此前,达奚嵘必会因为来自大商的这位公主有如此谋略而对她心生提防之意。
  但现在,达奚嵘已然被赵灵微绑上了她所在的战车。
  面对此时强敌环伺的局面,赵灵微所展现出的智谋与冷静反而让他感到心潮澎湃。
  于是达奚嵘也在犹豫了整整两天一夜后,决定为赵灵微献上一计。
  达奚嵘:“殿下,有一件事,不知殿下是否知晓。”
  赵灵微:“达奚将军请讲。”
  达奚嵘:“殿下身边的贺楼公子,与太子殿下的身形颇为相似。”
  这倒是让赵灵微愣了一愣。
  达奚嵘见她如此,便接着说道:“末将曾有幸见过太子殿下一面。两人的身量几乎一样。只是贺楼公子的身形还要更为瘦削一些。”
  赵灵微:“继续说下去。”
  达奚嵘:“那把龙雀天戟,并非是步六孤将军从太子的手中抢来的。而是……他的一名手下捡来的。”
  说罢,达奚嵘便把当日的情形叙说了一番。
  原来,子楚太子当日孤身作战,在与朔方郡相距不远的地方再次遭遇了拓跋缺派来的追兵。
  他的亲卫就全都折损在了那一役之中。
  达奚嵘:“步六孤将军的那名部下原本也想带着人一起上前将子楚太子擒拿的。但……他们一行十人,见到太子殿下在身受重伤之际,依旧以一己之力杀光了过来追击的上百名骑兵,便被吓得不敢出去了。”
  而后,他们便看到重伤之下的拓跋子楚将自己的龙雀天戟埋在了林间。
  达奚嵘:“子楚太子向来都以面具示人。是以,那些追兵根本就认不出他,只是追着他的那把龙雀天戟,一路向南。末将猜测,太子也是因此而将自己的兵器丢下。但若真的已经到了这一步了,那太子……”
  因为顾忌着两人之间的关系,达奚嵘未有把话直接说完。
  倒是赵灵微在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便已是强弩之末了。”
  赵灵微叹息:“一代战神,竟是被蝼蚁蚕食至此。可叹,可悲。”
  达奚嵘:“后来,那人便将龙雀天戟献予步六孤将军,换得了黄金百两。但……在得了赏钱后不久,便被步六孤将军所杀。”
  赵灵微:“他想拿回那一百两黄金,且也担心那人把龙雀天戟乃是以如此手段得到之事说出去。”
  达奚嵘未有说“是”。
  可他的反应却已然告诉了赵灵微,事实就是如此。
  赵灵微:“有守将如此,你们还能把朔方郡的兵将练至此般模样,达奚将军真是不易。”
  远处兵将操练时的喊声与啸叫声传来。
  赵灵微则也在此时问道:“贺楼楚与太子的身量……当真如此相像?我只知他们的眼睛……都是一样的颜色。”
  达奚嵘:“若是贺楼公子戴上面具,或许就连拓跋缺都会看不出那不是太子殿下。”
  说着,达奚嵘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献计道:“殿下,子楚太子已经有半个多月都毫无音信了,很可能……已然重伤而亡。必要之时,殿下或可令贺楼楚假扮成太子。如此,便可一呼百应。”
  第56章
  ‘必要之时, 殿下或可令贺楼楚假扮成太子。’
  ‘如此,便可一呼百应。’
  …………
  这天的夜里, 赵灵微把达奚嵘的那番话语思考了许久。
  是也,无论是先国主的异母兄弟拓跋宏、拓跋坚,还是他的同母兄弟拓跋宝,这几人若要继任魏国国主, 其身份的正统性都远不及子楚太子。
  魏国人都尚且如此认为, 赵灵微便更会这么想了。
  因为大商, 原本就是一个极为强调皇权正统的地方。
  你若战功卓越, 武力悍然,你自是可杀了坐在至高宝座上的那个人。
  但你如果想要就此坐上那张用黄金制成的椅子,天下人却并不会如此简单地就答应。
  届时,乱世枭雄为鱼, 而天下人为水。
  鱼失水则死, 水失鱼则犹为水。
  先前,向天鸽曾向她谏言, 说他们不了解拓跋缺是何许人也, 对商的态度又是如何, 因而不好贸然就与拓跋缺完成大商同魏国的和亲之约。
  可她却并非这么想。
  赵灵微心里想的其实是——你拓跋缺,不配。
  在如此尚武之境,拓跋缺乃是凭武力弑君之人。
  然而他的血统不及子楚太子,武力竟也不如太子, 需凭暗算才能将其逼至绝境。
  这样的一个人, 谁知你何时就被另一个也不如你的人给暗算了呢?
  你来路不正, 但我可是大商慈圣皇帝的亲孙女,太和公主。
  若我屈身于你,待到你被人所杀,那人是否也要为了与维系与大商之间的往来,娶我为妻?
  如此妻来妻去的,才真的会成为一件人人皆可染指的物品。
  如此,既可笑,又可怜。
  那……如果她让贺楼楚假扮成太子,撒下如此弥天大谎呢?
  到时候,太子虽假,可太子妃却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