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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个梦实在是太可怕了,以至于她在醒过来之后依旧喘着气,抱着脑袋沉默了许久许久。
  可恶啊!
  赵灵微捶了捶床,却不知道应该怒问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还是该去生那哑巴的气。
  要不,她还是去看看自己帐篷前面有没有那段哑巴用商言写的话?
  公主殿下想到就做。
  她从床榻上跳下来,飞快地跑到门帘那里,伸出一根小手指,像昨天勾哑巴盖着的毯子那样,把门帘勾起那么一点。
  寒风卷着雪冲了进来,在她耳边化作“乌拉”、“乌拉”的声音。
  赵灵微被冷得一个哆嗦,却是依旧没有松手。
  她咬牙扛着,把脑袋凑了过去,看着地上的积雪。
  没有,没有字。
  商言的没有,魏言的也没有。
  赵灵微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去继续躺着。
  在拓跋子楚的那顶帐篷里,医师又带着自己的徒弟来给他检查伤势,以及换药。
  太和公主命身边侍女给他做的衣服已然做好了。
  但那侍女不知怎么了,就是不愿自己把衣服送来,便让医师在替哑巴换药时一起带来。
  帐篷里的炉火烧了一夜,已然没有晚上的时候暖和了,
  可赤着身让医师解开绷带的少年却似乎并不在意,也不觉得冷。
  当日他被救回营地的时候,身子明明已经凉得厉害。可不过两个晚上而已,他就已经恢复了那么多,实在是令医师啧啧称奇。
  可待到他给少年取下锁骨下方靠近心口那处的药布时,却发现原本并不严重的这处伤却是又崩裂过了。
  医师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拓跋子楚便也向那崩裂之后又开始自行愈合的伤口看了一眼。
  那一刻,他想起的是昨夜他咬破公主的嘴唇时,尝到的血腥味。
  以及……对方在发现打到了他的伤口后,瑟缩起来,仿佛做错了事一般的样子。
  而后,那便是缠绵的吻。
  炉火内的光印在他的身上,给他那冷色调的皮肤带去了一层暖色的质感。
  太子殿下的眼神是漠然的,可他的喉结却是动了一下。
  “你可会写字?”
  一旁的译语人用魏言问出了这个问题。
  拓跋子楚既已决定隐瞒身份,便不做多想,直接摇了摇头。
  译语人与医师又用他不懂的商言交谈了几句。
  接着他们便在留下了叮嘱后掀起帘子离开了。
  帐篷的帘子在掀开时又带起风雪,也让外头的阳光与雪白色透了进来。
  琉璃色的眼睛眯了起来,却还是在看着外面,仿佛是在看那个昨夜过来偷袭他的人会不会又在离此处不远的地方。
  帘子又很快落下。
  待到四周都又静寂无声时,拓跋子楚才扔下被他披在了身上的毯子,赤着脚走到被挂在炉边架子上的衣服。
  那是一套白色的衣服,很适合在雪地中隐藏身形。
  但在衣领处,却又用上了蓝色的绸缎做装饰。
  仿佛下令做这套衣服的人便认为他适合这样的颜色。
  少年战神那强悍的,仿佛拥有无尽力量的身体便被这套柔软且暖和的衣服一层层地遮了起来。
  现在,他便自己掀开了帐篷的帘子,那双颜色浅到了只剩下冷意的眼睛也再度眯起。
  他仿佛要外出觅食一般,走向那片雪地。
  但很快,他便在走出了自己的那顶帐篷后遇到了曾在魏国王城见过的那名商使。
  那人收起了他曾见过的,笑嘻嘻的样子,并在见到他之后,露出了十分疑惑的神色。
  第29章
  “妙哉妙哉, 公主刚刚的那两句魏言说的可真是出彩。”
  在赵灵微的帐中, 随行教授她魏言的老师对她说出了由衷的夸赞。
  这的确是一句实话。
  赵灵微的魏言读写虽不行, 可魏言的听与说却是极好的。
  更重要的是,赵灵微的魏言音调拿捏得非常准,且已完全没有了商音,听来自是让人感觉惬意得很。
  这定然得是她花费了不少功夫才做到的。
  赵灵微笑道:“神都东西市里的那些商贩们, 只要能让人明白他们说的商言与粟特语是什么意思, 便行了。故而他们的口音大多极重。
  “但我之目的与他们不同。身为皇族女子,不怕会说的少,只怕说出来的皆不准。”
  魏言老师笑着点头:“公主所言甚是。”
  但随后, 老先生便道:“在魏言的读写上, 老夫还能指点公主一二。但如何听、又该如何说,公主怕是还得找一名魏国人前来相伴, 才能有所精进。”
  唇上还带着伤的赵灵微原本还是能笑着与人对答的。
  可她的魏言老师一说到“找一名魏国人前来相伴”, 赵灵微的脸便立刻僵了一下。
  她显然是想起了昨夜将她按在身下亲了那么那么久的哑巴。
  如此一来, 被咬破了的嘴唇,就又疼了起来。
  哼。
  今日的课业结束了,魏言老师整理了书册便走了。
  可他一出赵灵微的帐篷,就与向正使撞了个正着。
  “哟, 向正使?正使可是在此等候多时了?”
  外头传来了两人寒暄的声音。向正使的说话声依旧像是往日那样, 见了谁都是和和气气的。
  但突然听到了属于向天鸽的声音, 赵灵微却是脸色都变了。
  前天夜里闹得那么厉害, 作为和亲使团的正使, 向天鸽却是一直都没来找她。
  说实话, 这其实是有让赵灵微在昨天一整个白天的时间里很是提心吊胆的。
  可昨天白天她左等右等都没把人等来,便恶向胆边生,在大半夜的时候跑去……跑去偷鸡不成蚀了把米。
  待向天鸽到这会儿才找来,她便已经从完全的委屈和气愤转成稍有心虚了!
  “臣,见过公主。”
  赵灵微猜这位正使是要来向自己兴师问罪的。
  或者再不济,也得是想来质询自己一番的。
  连他的说辞赵灵微都已经能想出一堆了。
  什么“节外生枝”,什么“有损皇室威严”,什么“有负圣望”。
  总之,诸如此类的话,她已经从她的母妃那里听到过很多了。
  可没曾想,当她憋着一股子气,打算和向天鸽正面相对的时候,却发现这人不仅是笑着过来的,而且还给她带了一束松枝,算作是礼物。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向天鸽态度如此谦恭,赵灵微也只好让身边侍女给他又看座,又看茶的。
  待到刚剪下的松枝被斜插进新雪里,被摆到赵灵微的案上,向天鸽便也在赵灵微的侧边坐好了,桌案上还摆上了一杯热茶。
  向天鸽喝了一口茶,感觉心下妥帖不少,这便开口说道:
  “殿下,臣今日前来,是想和您谈一谈您新收的那位……那位面首。”
  赵灵微这会儿正好要拿起她的那杯茶。听到向天鸽斟酌着说出的“面首”一词,手中的杯盏直接被她紧紧握住,仿佛要能将其捏碎一般。
  赵灵微咬了咬牙,然后还是微笑道:“向正使,慎言。”
  怎知向天鸽视线对上她,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她嘴唇上的伤处。
  赵灵微平日里是会在唇上点些许胭脂的。但现在因为上面还有伤,自然就不抹了。
  但如此一来,上面的伤看起来就更为显眼了。
  千鹘卫的女侍卫们或许会看不出来,那些羽林军里的男子们可能也看不出来,又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敢抬头直视公主的脸。
  但向天鸽是什么人精啊?那可是需要时时与人周旋的使臣,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是被人咬出来的。
  向天鸽痛心道:“诶呀,那小儿怎么如此不懂事?”
  “啪!”
  赵灵微把手中杯盏敲在桌案上,到底还是敲碎了它。
  沉琴和童缨两人连忙去替赵灵微收拾那些瓷片,而向天鸽,他则是换上了一副丧丧的表情。
  向天鸽:“公主,臣知道这些话殿下可能不爱听。但此事事关重大,这两日臣思量再三,觉得还是需与公主商量一二。”
  这话倒是不错。
  赵灵微示意正在替她收拾着的童缨与沉琴先行退下,到外头守着。
  向天鸽:“公主与那魏人的事,现在虽已有许多人听到了风言风语,但使团之中会说魏言的,算上公主与臣,也不过六人。故而,只要把其余四人给看好了,便不会出纰漏。”
  赵灵微面上不显,心里却道:能够替她说服魏国国主,把她和亲的对象从老子改成儿子,向正使果然是不同凡响。
  赵灵微郑重点头,仿佛瞬息便把向正使当成了自己人。
  但很快,向天鸽便接二连三地对赵灵微说出了能让她满面羞红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