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笙已经离开韩家五天了,而在这五天的时间里,韩松落一步也没有出过书房的门,这让李初月等人担心不已。
其中最为后悔的就是韩老夫人了。
她虽然心心念念的想让韩松落和妙笙保持距离,甚至巴不得妙笙再为不出现在儿子面前才好,但是,见到妙笙离开后儿子的颓废,韩老夫人才明白,她之前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与其让韩松落为了妙笙而失魂落魄,还不如应允了他二人的事呢,反正儿子和李初月之间没有男女之情,就连二人的婚约都是一个假象,更不用说李初月的心还不在她儿子身上。
当然,文觞也试着和韩松落解释他那天对妙笙的怀疑的事,但奈何韩松落根本就不搭理他,任由他在外面抓耳挠腮就是不肯开口说一句话,就是不开门。
“他还是这副样子吗?一直不肯出来?”
韩家的书房外,李初月看着这禁闭的大门,秀眉轻皱。
在她身边,正是韩松落的属下兼好友,文觞。
听得李初月的话,文觞只默默地点了点头,一副恹恹的模样。
显然他也没什么办法了。
李初月想了想,侧首看着他:“你找过妙笙了吗?”
“找了,但没找到。”
闻言,李初月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只见她伸手在门上敲了敲,却半晌没听见里面传来什么声音。
“不论你和妙笙之间发生了什么,都应该先把她找回来好好谈谈。你现在把自己关在房中有什么用呢?是能解决问题还是能让妙笙回来?”
见里面还是没有丝毫动静,李初月和文觞彼此看了一眼,而后皆是摇头。
两人又待了一会儿,只得离开。他们自己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忙,总不可能一直都待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干正事吧?
听得外面响起离去的脚步声,韩松落吐了口气。
他不是不知道李初月和文觞有多担心他,但是,只要一想到妙笙,他就无法平静下来。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想去面对自己的母亲和朋友们。
前几日,他和妙笙,李初月,敖翼他们还在这里说过笑,可如今,那二人却是……
想起敖翼,韩松落的耳边又响起了那日敖翼的话:“韩公子以前不知道妙笙的身份,所以对她好我无话可说,但现在你已知晓了她真实的身份,难道你心里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韩公子,你喜欢妙笙,是因为你认为她是凡人。而你现在知道妙笙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妖物,你还会如以前那般喜欢她吗?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韩公子当真是一点也不介怀?”
“……海族是不可能答应你和妙笙的。韩公子在回答我的问题之前,还是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能与整个海族对抗的能力与勇气吧?”
敖翼说得没错,他和妙笙之间隔了一个人与妖的距离……即使妙笙不是妖,他们之间也是毫无可能。
但是,要他就这么放弃妙笙,忘了他和妙笙的一切,韩松落做不到。
颓废地坐在椅子上,韩松落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突然,他想到李初月刚刚对他说过的话……找妙笙谈一下吗?她会和自己谈吗?
就在韩松落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鲛人村中却来了不速之客。
一个大约二十七八的女子身穿道袍,三千青丝尽数被束于脑后,不算漂亮的眼眸带着让人无法直视的锋锐,凌厉的眉峰不输男子。
鲛人村的村民们都警惕地看着来人,更有甚者直接关上门,害怕此女子会闯进自己的家中似的。
一看见她,陈伯浑浊的眼睛里划过一丝不安,转身连忙离开,回自己家去了。
女子看着陈伯离去的身影眯了眯眼,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指动了动,一缕白烟悄无声息的缠上了陈伯的右腿。
“砰”的一声,陈伯家的大门猛地被人打开,妙笙和敖翼同时扭头看去,见这个向来平静的老人此时脸上充满了不安和焦急,两人都不由得诧异。
还不待二人发问,陈伯就沉声道:“你们俩现在赶紧离开。”
敖翼眉头一挑:“陈伯,这是出什么事了?”
陈伯还没来得及回答,妙笙却突然站起来,素手伸出,朝着陈伯右腿的方向猛地一握,只听见轻轻的“噗嗤”一声,那缕白烟霎时消失不见。
见到妙笙的举动,陈伯和敖翼皆是一惊。
“不好,快走!”
“妙笙!”敖翼低低地喝了一声,下一刻抓住妙笙从一旁的窗户里窜了出去。
两人从陈伯家里出来,没有过多的停歇就朝着大海奔去。
无论是妙笙还是敖翼,他们都是在大海里生活的,因此,只有在大海里他们才能将他们的实力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来。
海族生物,一旦上岸,自身的实力就会受到限制从而大打折扣。
这个道理不仅妙笙他们知道,就连有点常识的猎鲛者都知道。
“能发现、破除我的法术,我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鲛人呢!原来不过是一只才只有五百年道行的小家伙。”冷冽的声音由远及近,还未等敖翼和妙笙溜回大海,一道白光从天而降,拦住了他们向前的脚步。
敖翼在这道白光出现时,当机立断地放开妙笙,一掌拍在那白光上,借助反弹的力量快速地冲向了身后奔着他们俩迎面而来的女子。
那女子冷笑一声,双掌拍出,与敖翼的双掌对上。
“砰——”掌掌相碰,竟是平手,二人各自向后倒去。
然而,女子看着往后飞出去的敖翼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由得一愣。
他在笑什么?
还不等她想明白,一条蓝色的鱼尾便由下而上,拍向了她的身体。
原来,就在敖翼放开妙笙转而跟女子硬碰硬时,妙笙就已经显露出原形跟在了敖翼的身后。
只不过她是贴着地而行的,因此那女子并没有发现她。
妙笙所选的时机也是恰到好处,正好是女子与敖翼交手之后旧力退去,新力未生之时。
情急之下,女子只得将双手格挡在身前,下一秒,蓝色的鱼尾已经拍在了她的身上。
只听得“砰”的声响,女子在口吐鲜血的同时就被一鱼尾扫了出去。
后脚一蹬,敖翼止住身形,反手抓住还想痛打落水狗的妙笙,快速地朝大海掠去。
瞥了一眼横拦在自己前面的结界,敖翼眼底掠过一抹光彩,侧首看着妙笙,示意她后退。
妙笙秀眉紧蹙,但还是往后退了几步。
见妙笙退开,敖翼纵身一跃,一条泛着银光的巨龙便冲天而起。
盘旋在空中,由敖翼化身的银色巨龙冷冷地看着这道阻碍,龙口张开,翻滚着巨浪的海水顿时从他嘴中吐出,狠狠地砸在了这道结界之上。
“龙族?”那女子看见敖翼显出真身,眸中有些犹豫。
与龙族做对,只怕……可当她不经意间瞄到妙笙时,女子沉了沉脸,大不了抓住这只鲛人后就离开这里。
思及此,女子不再犹豫,朝妙笙扑去。
远处,一个身影快速的朝着海边奔来,龙眸扫了一眼那个身影,龙尾扫出,却被那个身影给躲开了。
见状,妙笙甩动着鱼尾迎上,只留下一句“她交给我!”便和那人交上了手。
敖翼顿时气得只想吐血。
妙笙的伤势还未好,与那看上去就是来者不善的女子交手,只会吃亏。
要是一个不小心落在了那女子的手中,青凕还不得抽了他的龙筋啊!
郁闷之下,敖翼不再口吐海水,龙尾一个猛地朝那结界甩去,却被那结界中所蕴含的力量给反弹了回去,一时之间被摔得晕头转向的。
妙笙伸手往空中虚抓,一柄蓝色的三叉戟顿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美眸微眯,妙笙朝着女子做出一个投掷的动作。
那女子暗叫一声“不好”,脚步飞快地后退。
嘴边勾起一抹笑容,妙笙挑了挑眉,身体后转,手中的三叉戟被她投了出去,看那方向,明显是要以三叉戟这一击破开那道结界。
“敖翼!”
多年的合作让敖翼在妙笙投出三叉戟的那一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长吼一声,带起一股无与伦比的气势冲向了那道结界。
反应过来的女子见着这一幕顿时就明白了妙笙的主意,竟然敢戏弄她。
怒哼一声,女子右脚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就如射出去的箭矢一般掠向了妙笙。
若是真的和女子硬碰硬,以妙笙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在女子反应过来的同时,敖翼已经一头撞上了结界,细微的破碎声响起,敖翼来不及欣喜,龙尾一甩,缠上了妙笙的身体,也让急速而来的女子扑了个空。
龙身再一次撞上了那道结界,坚硬而不可摧的结界终是无法再承受这一撞,“哗”的一声成了碎片。
凭着身体的冲势,敖翼带着妙笙毫不停歇地冲进了大海。
海面上顿时被荡起一层涟漪,一圈一圈地往外散开。
女子脸色铁青地看着落入大海的那个身影,眼中却是对妙笙的势在必得。
回到了大海,妙笙一脸的舒适,敖翼龙眸微睁,龙尾放开了她,由着她往海底深处游去。
想了想,敖翼决定还是跟在妙笙的身后。
正因为自家老爹出事而不得不凡事亲力亲为的青凕在见到自个儿淘气的小妹时不禁一愣,又看到跟在自家小妹身后,正从龙形变回人形的敖翼时终于回过了神,指着二人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们……”
刚刚才打了一场的妙笙有气无力地拨开兄长的爪子,鱼尾一摆,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敖翼见好友一副吃惊的表情,好笑的同时更多的是严肃:“青凕,出事了!”
听说女儿回来了的郁澜急忙赶来时,只见到一脸凝重的青凕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敖翼,眉头一皱:“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沉重?”
“母亲!”青凕抬眼,忙得迎上去,瞥了一眼还在出神的敖翼,低低地道,“猎人出现了!”
闻言,郁澜温和的眉眼在下一刻变得凌厉而冷冽,冷哼道:“我不去找她,她自己倒是找来了。”似是想起了什么,郁澜的眼神一冷,“此事交给你了,我去看看你妹妹!”
青凕和敖翼小心翼翼地看着郁澜走了,不约而同的吐出一口气来。
“看来,海悦城要有大事发生了!”
听见青凕的喃喃自语,敖翼剑眉一挑:“你还是多注意一下妙笙吧!”他顿了顿,神色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三百年前种下的因,如今也该收获果了!”
“……”
青凕无言,只是垂下了眼帘。
妙笙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妙笙一手遮着双眼,一手紧紧地抓住床沿,滴滴无声的泪珠从她的眼角边滑落,化为珍珠,而后又无声无息地融于水中。
郁澜打开门时,看见的就是妙笙这副无声哭泣的场面,在身后摆动的鱼尾一顿,轻轻地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跟在她身后的人退下。
在床边坐下,郁澜也没有开口,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女儿流泪,美眸里充满了爱怜。
“母亲!”妙笙扑进郁澜的怀中,压抑的哭声不再克制,反而是肆无忌惮的放声而哭。
郁澜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后背,轻声道:“哭吧,把心中的委屈和伤心都哭出来。你是鲛人族尊贵的公主殿下,不需要压抑自己。”
“母亲知道我为什么哭?”妙笙抽泣道。
“是啊!我知道。因为这是宿命!”
她当然知道,不仅是因为命运无常,更是因为她是她的母亲。
妙笙抬头,看着母亲美丽的容颜一时无话可说。
郁澜笑看着女儿:“你后悔过吗?后悔上岸,后悔认识那个人类?”
妙笙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要放弃了吗?”
妙笙咬了咬下唇,沉默不语。
“记住,无论你做何种决定,我与你父亲还有你兄长都会支持你。”郁澜也不逼她非要现在就要个答案,只是说了自己的决定,“好好想想吧,你心里的答案!”
说完,郁澜便起身走了。女儿的事情还是交给女儿自己来解决,或许她会受伤,也或许她会难过,但是,这都是女儿的选择。
妙笙静静地看着母亲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默。